我弄丢了joy珍贵的遗物,只好凭着记忆画了那幅画,并且把在利文斯顿时画下来的现场一并送给她,转达了joy的遗言。
我从没有想过,第一次祭拜我的偶像,竟是以忏悔的姿态。
而这一刻,我忽然想起,刚刚开始学习绘画时,我的老实说:“这孩子真是没什么天分,只是真的很努力。”
我没什么天分。
我已经清楚,我之所以叫温柔,之所以喜爱冷僻的抽象画都不是因为我自己。
而是在那场灾难后,作为一个幸存者的一份感激,和一个代替者最基本的良心。
我想替她活着。
因为她的聪明救了我,她的善良害死了她。而我,这个无能又残忍的我,差点杀死她,却又救不了她。
我对joy的感情好复杂,既觉得遥远,又觉得她虽死犹生。仿佛冥冥之中真的有所谓天意,让我终究亲手把这幅画送到了她妈妈的墓前。
从墓地回来后,温励安慰我说:“也许我妈妈已经见到joy了。”
“嗯。”
“她们都会上天堂的,我妈妈一生都很善良,对所有生命都怀抱着怜悯之心。”他说的话在冷空气中凝结成了白色的烟雾,冬天来了,今年真是冷毙了,“真希望她们都还活着,我妈妈一定会喜欢你,她支持自由的感情。”
“joy以前说,等我们出去,她就带我回她家里,要我当她的妹妹,我们再也不用受苦了。”想起那段曾被我主动遗忘的记忆,我的心里就有些不知名的难过,“和我讲过很多她家里的事,真希望死的人是我。”
他脚步一停,握住了我的手,问:“为什么这么想?”
“因为如果那天一定要死一个人,那最应该是无牵无挂的我。”我并没有刻意表达什么的意思,这是实情,“这么多年,警察一直再帮我寻找亲生父母,却始终没有消息。也许他们已经死了,也可能只是不想要我。那时我的生命里其实只有joy这一个人,能做到让我把讨来的钱和好吃的分给她。如果当是死的是我,很多人都会觉得更快乐。”
“不。”他认真地摇了摇头,“那样我该遇见谁?”
“也许你有别的缘分。”
“但一定会觉得空虚。”他定定地看着我,说:“每个人的爱人都注定只有一个,自己需要的一切,只有那一个人才能带来。而自己所有的一切,也只能给与那一个人。”
我望着他,觉得很感动,很想哭。感觉这些年的辛苦全都值回了票价。
我要的从来都很简单,一句发自内心的漂亮话足矣。
也很复杂,想每天都听到,每天都看到说话的人,还想跟他生猴子。
温励把我送去了商场,因为他还有事,而我今天打算去逛街。
到了门口,他没有下车,只是在我下车前,握着我的手,把我拽了回来,在我额头上轻轻地落了一个吻,笑着说:“等我一起吃午餐。”
“好。”
我不知道自己该买什么,在假发前停留了很久,女导购体贴地给我推荐,见我不为所动,就找话题来聊天。她说:“我卖假发,是因为我妹妹有癌症,化疗导致她严重脱发,我想让她和我一样美丽。”
我接过她手里的那顶长卷发的假发,听着她继续说:“而且假发其实更好,不喜欢可以直接抛弃,也可以随意得变换发色和发型。我妹妹生前很喜欢。”
“我试试吧。”我问:“试衣间在哪?”
她带我来到了试衣间门口,我换了那顶黑色的假发,长长的卷,和我以前的发型有点像。
这一瞬间,我觉得自己似乎找到了从前的自己。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我的心情渐渐地好了起来。
挂着满意的笑容,打开了试衣间的大门。
等待我的却是晃眼的闪光灯,枪口般的摄像头,玻璃上恶劣地倒映着我惊慌失措的脸。
我在那里面看到我身边蜂拥而至的人,看到有人恶劣地拽下我的头发,拉扯着我的手臂。
耳边是他们惊呼的叫声,仿佛见到了外星人,疯狂地拍照,好像我是个魔鬼。
头上冷飕飕的,那种令人心安的瘙痒没有了,惊惧,却扑面而来。
我手里就握着手提包,却在这一刻彻底地无作为,忘了拨打报警电话,也忘了打给温励。好久以后,我才举起了手机,拍下了这群人的脸。
与此同时,有好心人替我报了警,警察来了,将他们全数逮捕……
我坐在警察局里,重新戴上了原来的假发,身体不断地颤抖。
女店主在旁边对警察说:“我是想为这位小姐推销假发,因为我看出她的头发明显是假的,我认为她有需要。报警也是我的主意,你们没理由认为我参与了这种事!”
女警察给我端来了一杯咖啡和一块歌剧蛋糕,低声问:“你还好吗?受伤了吗?不要担心,你可以把一切都告诉我们,法律会保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