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许久未回京,怕是有些不适应了吧。”北风清寒,深浓夜色下,尹湛缓缓开了口,语气中有难得的温柔。
萧濯恭谨笑笑,神情保持着一贯的警惕,“盛京如今越来越繁盛,每一次回来都是日新月异的景象,着实让微臣叹服。”
对于他话语中不动声色的恭维,尹湛似乎很吃这一套,唇角笑意漾开一些,“这几年,你在西南辛苦了,朕都看在眼里。”
“皇上客气了,这都是微臣的本份。”萧濯与尹湛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神色依然恭谨,除了恭谨,你再找不出任何神情,甚至仔细一看,还会察觉出来有些冷漠。
尹湛素来心思敏感,哪能感觉不出来?
嘴角笑容淡了淡,“萧爱卿倒是与朕生疏了。”
萧濯嘴角几不可见地抽了抽,他这么些年拢共也没回过多少盛京,与尹湛之间更谈不上什么熟稔,眼下他这话,着实让人有些难接。
尴尬一笑,“微臣不敢。”
听得这明显敷衍的话语,尹湛脸色一沉,犀利的眸光往他面上射去,唇一张,刚要开口,却忽然想到什么似的,眸光一敛,似乎被风呛到,弯腰咳嗽起来。
萧濯微微蹙眉望去。
身后跟着的周公公忙上前,将手中的披风给他披上,嘴里说道,“皇上,夜里风大,您还是听奴才的,坐步撵回宫吧,您身子不好,若再着了风寒……”
尹湛咳嗽几声,直了身子,手一挥,制止了周公公继续念叨的话,自己将斗篷披好系紧。
周公公无奈地朝萧濯笑笑,“皇上说许久没见到萧将军您了,想同您好好叙叙,这才想着走路回寝殿。只是您也知道的,皇上的身子一向不大好……”
“周亚。”尹湛冷声一喝,似有不郁。
周亚忙噤了声,又恭恭敬敬地退到了他们后头。
萧濯不知尹湛到底想干什么,礼貌性地笑笑,“皇上,周公公也是为了您好。您身子若不大好,是吹不得风。”
“朕知道。”尹湛神情黯淡下来,“朕这身子……怕是好不了了。”
萧濯有些狐疑。
他总觉得今日尹湛是话里有话的样子。
略略一想,客套地安慰道,“皇上尽管放宽心思,太医那里,一定会想办法治好您身子的。”
尹湛摇摇头,神情落寞,“没用的。”
抬头看一眼出现在面前的寝殿,沉沉叹一口气,“到了,我们进去说吧。”
进了寝殿,尹湛在上首坐下,瞟一眼下边的坐席,“萧爱卿也坐吧。”
萧濯行礼坐下。
上过茶后,殿内的宫女便被尹湛谴了出去,只留了周亚一人近身伺候。
“不知皇上今日叫微臣前来,有何吩咐?”既然捉摸不透尹湛的用意,萧濯便自己主动开了口发问。
尹湛叹一口气,沉沉开口,“不知萧爱卿是否知道,朕出生时便从娘胎里带了毒,所以身子一直不好。”
“微臣……略有耳闻。”萧濯语声清朗,心底却陡然生出警惕。
难道,尹湛召他入京的原因,当真同枯叶青有关?
御林军的事,沈初寒也是昨晚才查到,所以还未来得及把他的猜想告诉萧濯。
“前些日子,朕得到了云倾大陆四大灵药之一的火阳花,终于将体内的余毒清除干净。”
沈初寒寻找火阳花一事是私下进行,尹湛自不会傻到让此事流传出去。而他想方设法想要将萧濯拉到自己这一阵营,在萧濯面前,他就更不会提起沈初寒的功劳了。
萧濯心中微动,面上却只作惊讶状,“这可真是太好了,微臣在此恭喜皇上了。”
不得不说,他毕竟是成大事之人,在尹湛面前,倒是能将自己羞涩的一面给很好地隐藏起来。
尹湛眸光暗色涌动。
“虽则如此,那毒素在朕的体内潜藏太久,早就将朕的身子给拖垮,太医也束手无策。”他直直盯着萧濯,不错过他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神情的变化。
萧濯只微微挑眉,做出不解和诧异状。
见尹湛沉沉盯着自己,萧濯只好开口,“可惜微臣不是太医,不能帮到皇上。不如,皇上张贴个皇榜出去,看江湖上有没有什么擅医术之人?”
尹湛摇摇头。
“没用的,多少太医都看过了,朕不觉得江湖郎中就能治好朕的身子。不过……”他语气一顿,看向萧濯的目光透出几分灼灼。
“萧爱卿倒的确可以帮到朕。”
萧濯神情微紧,面色如常,“微臣不大明白皇上的意思。微臣于医理一窍不通,尽管很想为皇上尽一份绵薄之力,但实在是力不从心。”
许是没有听到萧濯拍着胸脯的保证,尹湛眸光沉了沉,浮上一抹阴翳,很快垂眸,语声带上几分疲惫。
“秦爱卿可知……宸国的沁水帝姬是为何而来?”
萧濯摇头。
“沁水帝姬被舞阳帝姬在临都毁了容,遍寻名医也恢复不了容貌,这世上唯有一物,能让她的容颜恢复如初。”
“是什么?”见说到这里,尹湛便住了口,萧濯接口。
“生长在我国北境的枯叶青。”许是见萧濯并不热络地接话,尹湛只得继续往下说,“而朕的身体,也需要生长在宸国的清元果。沁水帝姬手中有清元果,只要朕能派人找到枯叶青与她交换,朕的身子便能彻底好起来了。”
听到这里,萧濯终于明白过来。
原来他们都没有猜错,尹湛召他回京,竟果然是为了枯叶青之事。
枯叶青长于北境荒漠之中,又是四大灵药之一,想来并不容易取得。沁水帝姬想同尹湛做交易,势必会提前来信通知,也就是说,尹湛已经暗中准备很久了,可到现在交易还没完成,说明取清元果的过程并不顺利。
所以,他需要自己替他去北境找回枯叶青,好与沁水帝姬做交换。
“只是,枯叶青极难寻找,朕派了好几拨人去找,最后都没有任何音讯传来。”说到这,他长长吸一口气,走下席位,到了萧濯面前,眸光深邃,一眨不眨地凝视着他,语气中带了几分怪异的柔情。
“萧濯,你是朕唯一信得过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