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向来容不得他人忤逆,这次萧贵妃却突然莫名其妙人间蒸发,心中自是焦躁难耐,而这怒火,自然蔓延到了朝堂之上。
人人都知昭帝最近心情不大好。
好好的早朝,经常说着说着就突然发火,被骂的臣子几乎都是一脸懵圈,不知道自己到底说错了什么。
原本首当其冲承受昭帝怒火的,该是沈初寒才是,可偏生沈初寒办事极为妥帖,挑不出任何错处。昭帝虽然没有证据,却总觉得这件事与他脱不了干系,故而心中对他憋了一肚子的火,偏生还没地方发,常常气得自己心肝脾肺都疼。
能在朝中混的,大多都是人精,一来二去,有人便看出了些端倪。
皇上最近似乎不大待见寒王,难不成,朝中的风向又要变了?
可若说他心中偏向了端王,偏生最近端王也挨了不少骂,让人实在是猜不透他心中所想。
身处漩涡中心的君彻,自然亦是按捺不住了。
这日早朝,经历了昭帝再一次拂袖而去的怒气之后,君彻到底沉不住气了,出声叫住了沈初寒。
沈初寒停步,慢悠悠转身朝君彻望去,神情清冷,“二皇兄有何贵干?”
君彻眯着眼打量了他几瞬,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淡定一些,“你可知父皇最近怎么了?”
沈初寒勾一勾唇,“这话,该我来问二皇兄才是。”
君彻一扬眉头,似乎不解。
“父皇最近对我诸多不满,难道不是二皇兄暗地里搞鬼?”他的话,直接而冷漠,丝毫不顾及周围尚未离开的众臣。
大家一见有好戏看,往殿外走去的脚步顿时就慢了下来。
这二位都是谨慎的主,除了在朝政上时不时有分歧外,甚少有私底下闹不和的时候,眼下这一幕,可不是随时能见到的,又怎能错过?
君彻脸色一黑,大抵也没想到沈初寒会如此直接,眸子一眯,眼中暗涌沉沉,“三皇弟,这无凭无据的,便给我扣了这么大个帽子,我可着实吃不消啊。”众目睽睽之下,他自不可能同沈初寒吵起来,语气虽有些不郁,说话却仍是谨慎。
“是吗?”沈初寒勾唇冷笑一声,狐疑的目光在他面上一扫,似乎在确定他说的是不是真话。打量了一瞬,方移开目光,又恢复那般冷淡的神情,“若不是你,那又是谁呢?”一顿,似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君彻说,“或许,父皇生气的原因,根本不在朝堂之上。”
说完这话,他不再看他,冷冷扔下“告辞”两字,便施施然离去。
看着他快步离去的身影,君彻眼神蓦地一寒,脑海中却不断盘旋着他方才所说的那句话,“不在朝堂之上”,难道……是后宫出了什么事?
想了想,还是下定了决心,拖着那条受伤的腿,也走出了崇政殿。
身后各色目光落在他背影上,议论纷纷。
听到宫女来报说端王求见时,皇后刚用完早膳,正坐在梨花木小几前梳妆,闻言拿住口脂的手一顿,眼角曳出一抹寒凉,半晌才幽幽开口,“请他去正殿等着。”
宫女应是,又退了下去。
皇后拿起口脂,用小指挑了一丁点,放在唇上涂开来,眸光幽深难辨。艳红的唇衬得肌肤白如雪,涂着丹蔻的手指抚过,滑腻绵软的触感,仿佛还是二八少女的模样。
然而眼角的细纹,却让她不得不面对这个事实,她到底还是老了。
眉眼间蓦地透出一抹狠厉。
她年岁已老,新人却正是花骨朵般娇嫩的年纪,薛家最近又是举步维艰,而君彻,更是个靠不住的主,这些日子未免愈发忧心。
只不知,君彻避了他和薛家那么久,今日突然前来找她,所为何事?
她将口脂往几上“啪”的一放,猛地站起身,径直出了内殿往正殿而去,身后珠帘被她摔得叮咚脆响。
君彻此时已经进了内殿,在下首的位子上坐着,有一搭没一搭地品着茶。
听到珠帘响动声,他抬头望来,目色沉沉。
“皇后娘娘。”见是皇后,他放下茶盏,起身一礼。
皇后“嗯”一声,目光在他面上一扫,也走到上首的坐席上坐了下来。很快,有宫女上了茶,复又退了下去。
皇后也不着急开口,而是端起茶盏,不紧不慢地用茶盏盖撩拨着杯盏中的茶叶,许久,才缓缓抬了头,用一种讥诮的语气开口道,“端王今儿怎生有空来找本宫?”
君彻知道她因为自己前段时间的态度而心有不爽,这会子自己有求于她,自然没法给她摆脸色,赔笑一声道,“皇后娘娘说笑了,前段时间朝政上的事太忙,没来得及来看娘娘,还请娘娘不要见怪才是。”
皇后冷哼一声,“端王日理万机,本宫哪有资格见怪?”
君彻心底也不由有些恼火。
他今次过来,可不是为了听皇后奚落他的,眉眼一垂,眼中浮上一丝戾气。
两人一时都没有说话。
最后,还是君彻先咽下了这口气,抬眸看向皇后,神色已恢复沉然,沉沉开口,开门见山说出了自己的来意,“皇后娘娘想必也注意到了,父皇最近心情不大好。”
听到这话,皇后眸光一闪,立刻明白君彻今天来干嘛了,感情是来“刺探军情”来了。
她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没有主动接话。
“皇后可知父皇为何心情不好?”
这件事,皇后一直也没搞明白,昭帝的心情从年前就突然变得糟糕起来,一直到现在也没好转,她左思右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既然君彻今天来来,正好也可以两人探讨探讨这个问题。
这么一想,便也没有为难他,沉声开口道,“这事,本宫也很奇怪。从之前皇上突然取消除夕宫宴开始,他就一直是心不在焉怒气沉沉的模样了。”
君彻微讶,“这么说,父皇心情不好的原因,与后宫无关?”
“后宫?”皇后一挑眉头,摇了摇头道,“皇上最近连后宫都来得少了,怎会与后宫有关?”
君彻一听,越发不解起来,垂了眉眼陷入沉思。
既与政事无关,又与后宫无关,那……究竟是什么事在影响着他的心情呢?
思考了半晌,他才缓缓抬头,饱含深意的目光在皇后面上一扫,“娘娘就没想过……探探父皇的口风?”
皇后皮笑肉不笑一下,“皇上正在气头上,本宫这个时候凑上去,岂不是自找不快?端王说出这话,本宫都要怀疑,你究竟是不是与本宫站在同一战线了。”
君彻漆黑的眼珠一转,“父皇这般阴晴不定的性子,指不定什么时候会波及到你我身上来。”一顿,勾起一抹深意满满的笑,“再说了,皇后若不愿意亲自上,您作为后宫之主,大可以让别人上啊。”
皇后眉头一皱,眯着眼睛看着君彻,“端王不妨说得明白一点。”
君彻端起茶盏,慢悠悠喝一口,方开口道,“譬如说,最近颇为得宠的阮昭仪,皇后娘娘以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