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君昊还记得那天。

洪武二十二年的二月份，天空中总是有下不完的雨，燕王刚挥师北征没多久，东城笼罩在一片即将战火纷飞的阴影中，不过城里好像人人都有信心，大明刚建立没多久，绝大多数人都相信这次定能大捷凯旋。

战争和读书人没关系，被人们称为东城郡第一才子的李家李留仙，刚拜访过先生没多久，请教了一些关于接下来殿试的问题。

在此之前他已经连中两元，分别是解元和会元，如果能够再得到状元，那就意味着连中三元，新朝建立后还没人能够得此殊荣，无论认识的、不认识的，都对李留仙的大名有所耳闻，连市井卖菜翁都不例外。

冒着小雨回家之后，他刚巧遇见父亲带着一幅画回来，得知是刚买的《清明上河图》真迹，于是笑着讨要来，说欣赏完了再还给他。

作为自己最喜欢的儿子，他父亲笑着答应了，只是吩咐说别受潮，李君昊当时还是普通人，由书童撑着伞回到自己别院门口，刚巧遇见出来寻猫的刘管家，笑着问好后回到自己书房。

欣赏完这幅画之后，突然来了临摹它的兴致，刚巧存着几张北宋时期的精美绢本纸，索性让书童帮忙按照《清明上河图》样式裁剪完，又找来几方古墨研墨，由于墨锭的色彩不对，准备了足足两天才动笔。

画到一半时候，刚巧借着审亲名义出来游玩的南平郡主，再次来到李府做客，她是位容貌出众、性格温雅的好姑娘，瞧见李君昊正在临摹，笑着询问说为什么不画一幅明版的《清明上河图》。

为了博取美人一笑，他真的开始胡搞起来，一边作画一边介绍自己认识的掌柜、小厮、挑脚夫、马夫等等，将他们的形象融入到自己的这幅画当中。

如果没见过原画，简直能够以假乱真，甚至还拿萝卜刻印，模仿前面两百年间众多名人的印章，使用不同年份的印泥盖在上面，并且学他们的笔迹留下题跋。

这单纯只是等待殿试过后，即将订婚的男女两人的玩笑，实际上当初文人界很流行模仿前人作品，等人打眼后再跳出来揭穿之类的闹剧。

一整个下午时间，两人都腻在书房里准备这幅临摹作品，单纯只是觉得有趣，其中有个印章甚至是南平郡主亲手用萝卜刻出来的，李君昊甚至还记得，当时她完成之后，笑弯眼睛显得很有成就感的可爱表情。

各种思绪如潮水般涌来，愣愣盯着同样被刻在木头上的某个印章，不知不觉间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它，这个动作让周围其他人都傻眼了，甚至忘记出言提醒，只有李君昊自己毫无察觉。

一颗仿佛死了数百年的心，这时狠狠地刺痛着他，摸着印章的手，就像摸在临死之前，让他快逃的南平郡主脸上一样。

那感觉......真的是太痛苦了......

音容相貌仿佛就在眼前，就在李君昊感觉快要摸向她脸时候，害怕弄坏东西的蒋老板，大喊了声：“你干嘛！”

思绪瞬间被打断，一双不含任何感情的眼睛，立马瞪向了他，瞧见李君昊眼神时候，蒋老板感到背后发凉，差点没站稳跌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