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王老先生的话里,他得到一个启示:不管天下有多少臣民对我如何的不满,只要皇上信赖他,什么都不用怕。
前些天,经他劝说,皇上还亲自下了罪己诏。诏书云:
“朕忧勤弗怠,敢忘继志之诚;寡昧自量,尤谨交邻之道。属边臣之妄报,致兵隙之遂开。第惟敌人阴诱曦贼,计其纳叛之日,乃在交锋之前,是则造端岂专在我!况先捐四州已得之地,亟谕诸将敛戍而还,盖为修好之谋,所谓不远之复,无非曲为于生民,讵意复乖于所约,议称谓而不量彼此,索壤地而拟越封陲;规取货财,数逾千万。虽盟好之当续,念膏血之难朘。当知今日之师,愧非得已而应,岂无忠义,共振艰虞!”
诏书激情澎湃,提振了士气,鼓舞了民心。韩侂胄坚信,皇上赵扩就是他的神,救命的活菩萨!
从金国那边得到的情况是,金人的日子也不好过,蒙古铁骑只用十天时间就占领了灵州,对金虽构不成怎样的危胁,却足以让他们提心吊胆;仅半年多,布散揆、完颜宗浩相继死亡,金军三易统帅,士气低落,根本没有可能打过长江来;和谈时提的那些条件,纯粹是讹诈,不能答应的决不答应。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按照皇后的懿旨,杨次山在朝臣中物色倒韩的组织者,选中了皇子老师史弥远。侍郎大人,皇后说了,搞倒姓韩的,与君共富贵。
史弥远对韩侂胄不听劝告一意孤行,早就不满。得知皇后亦有此意,不禁心中暗喜。拉着杨次山的手,国舅爷,咱兄弟一块干。
史弥远迅速行动,私下联络反韩的大臣,有工部尚书卫靖,著作郎王居安,左司郎官张慈。这几个人平时的言行中,均流露出对韩的不满和怨恨。
参知政事丁乔安曾是韩的干将,因反对北伐被贬官绍兴,刚被起用,史弥远跟他一说,他立马同意。
参知政事李石章曾经起草北伐檄文,但对韩重用陈志善苏师成之类表示不满,史弥远找到他,李石章沉稳地说:“倒不是仅仅因为皇后,韩太师是确实不能再干了,他没有能力却还死撑活挨。让他下台各人都有益处。”
不到十天,联络到的官员近二十名。大家一致的想法是,联名上奏,在皇后的配合之下,将韩侂胄赶下台。
这其中,王居安、张慈最为激动,私下曾公开地说:几天之后,朝局当耳目一新。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在宰相部堂,韩侂胄单独问李石章:“听说有人要生事,参政知道吗?”
李石章以为事情泄漏,吓得面红耳赤,话都快说不出来。“恐怕,没有这样的事吧。谁能有这么大的胆子?”
韩侂胄说:“有也不怕,管叫他有来无回。”
闻得此言,史弥远大脑阵阵缺氧:这两个家伙怎么回事,到底有没有脑子,这种大喇叭式的招摇是会出人命的。
事不宜迟,他即速召集几位代表商议。讨论的结果是群臣联名上奏,由皇后和杨次山劝说皇上,一旦皇上松口,即下诏罢免韩侂胄。考虑到韩侂胄既是重臣,又是皇亲,最终如何处置,丁乔安说,还是请示皇上,将他发配到岭南。
张慈责问:你将他发配到岭南,过两年再回来报复怎么办?
史弥远一听,有道理,打蛇打七寸,送佛送到西,这种人要是翻身了,大家都没有好果子吃。张郎官的意思是--
张慈斩钉截铁:“杀了就完事了。”
史弥远感叹,“到底是将军的后代,干脆彻底,不留余地。好,就这么干!”原来,这张慈虽是文官,却是大将张俊后裔,乃祖的心狠手辣之风在他身上得以很好的遗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