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校看了一眼张嫣,“中宫贤德,做事知分寸、晓礼节,吾弟要善待皇后。”
“是,皇兄,臣弟一定善待皇嫂。”无论张嫣以前对自己的宠爱,还是现在对自己的支持和帮助,朱由检都一定会善待张嫣。
他看了眼张嫣,张嫣正因害羞而低着头,面上古井不波,只是突然飞过来一撇,悠忽不见。
朱由校手指着张嫣,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尽管这笑容因为脸上肌肉的变形而显得有些恐怖,但还是可以看出,他对张嫣是真的爱怜。
朱由校终于垂下无力的手臂,稍稍喘息了一会,“忠贤虽然遭到外臣的猜忌,但一直忠心耿耿,吾弟也要善待忠贤。”
善待忠贤?这个阉货搞得朝廷乌烟瘴气,连自己的身家性命都受到威胁。自己一旦登基,第一个要清除的就是这个阉货,怎么可能重用?
朱由检还在腹诽,旁边伸过来一只红色的绣花鞋,在朱由检的屁股上轻轻踢了一脚。
不用问,这绣花鞋一定是张嫣的。朱由检偷偷斜了一下眼珠,果然见张嫣在用眼神向自己示意。
他猛然醒悟,赶紧叩了一头:“臣弟聆听皇兄的教诲,忠贤忠于皇室,对朝政又非常熟悉,臣弟一定会重用他。”
朱由校这才满意地闭上眼睛,头一歪,又昏睡过去。
“五弟,先回去吧!这儿有我。五弟在外,也要早做准备,皇上随时有可能……”朱由校已是弥留之际,现在又陷入深度昏迷,张嫣不再避嫌,她上前一步,握住朱由检的大手:“百姓安宁、国家稳固、皇室永存,一切就靠五弟了。”
朱由检又向张嫣行了一礼,才默默退出朱由校的寝宫。
在外殿,朱由检遇到了太监王承恩。“承恩,你怎么在这里?”
“回殿下,是皇后娘娘将奴才调过来的。不仅奴才,连徐应元、曹化纯、方正化、张彝宪也都入了宫。说是要照顾皇上。”
原来是张嫣!她动用了皇后的权力,将信王府的人安插在乾清宫,为自己将来登基做准备。“娘娘有心了。承恩,和应元他们说说,凡是要多留个心眼。你们知道皇后娘娘的用意吗?”
“回殿下,奴才明白,应元他们也明白。我们一定竭尽所能,在宫内给殿下做好内应。”王承恩他们在宫中并没有什么根基,实际上也做不了什么事。现在只能和宫中的小太监们套套近乎,探听一些讯息而已。
当夜,朱由校再次醒来,见床前只有张嫣,惊问道:“五弟呢?”
“五弟已经回去了。这儿毕竟是内宫,五弟来见皇上,时间久了,多有不便。”张嫣坐在朱由校的床头,轻轻为朱由校整理凌乱的头发。
“不便?兄终弟及。难道皇后不明白朕的意思?”朱由校伸出枯瘦的手指,在张嫣为他打理头发的嫩手上抚摸着。
在朱由校面前,张嫣一直古井不波,生怕她的一举一动影响了朱由校的情绪。现在听了朱由校的话,脸上不由一红。但她也不好再问什么。
“皇后,朕这一天,多次昏迷,也不是事。明天召见内阁,朕要把话和他们说清楚,免得将来他们给五弟登临大统制造麻烦。”朱由校气喘吁吁,声若游丝,随时可能断裂。
“臣妾明天就去安排。陛下要多休息,不要说话了。”张嫣已经整理好朱由校的最后一缕头发,就歪靠在朱由校的床头。
朱由校缓缓闭上眼睛。不是他有多么听话,而是他的身体,已经让他无法承担说话时空气的压力。
八月十二日,朱由校召见内阁。
张嫣和魏忠贤都在。这么重要的时刻,双方都不肯让步,结果都留了下来。
“臣等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万岁!”内阁在首辅黄立极的率领下,一致在朱由校的床前跪拜。张嫣事先已经提醒过,所以他们对声音并不大,恐怕惊着朱由校。
朱由校勉强睁开眼睛,见是黄立极、施凤来、张瑞图、李国普、来宗道,这才想起昨夜说过召见内阁的事。
他有千言万语要对内阁交待,但糟糕的身体已经不允许他长篇大论:“昨召见信王,朕心甚悦,体觉稍安……”头一歪,又昏睡过去。
张嫣等了一会,不见朱由校醒来,只得不避嫌疑,上前说话:“各位阁老,你们明白皇上的意思吧?”
“臣等谨遵皇上口谕!”黄立极早就盘算过,皇帝大行,信王朱由检是继承大统的不二人选。信王继位,各地的郡王们都没有理由来京。如果信王不能继承大统,而是在宗室郡王中选取人员,则可能出现纷争,国家也有陷于内乱的危险。现在皇上说到召见信王,并没有说到传位之事,但黄立极自动将两者等同起来。
张瑞图、李国普也是叩头,算是认同了黄立极的表态。
而施凤来、来宗道看了一眼魏忠贤,发觉魏忠贤没有吭声,这才低头叩首。
这一切,张嫣都看在眼里。见内阁已经知晓并同意了皇帝的意思,张嫣又道:“各位阁老,既然明白皇上的心意,那就跪安吧!皇上需要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