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伸胳膊,我顿时吓了一跳,他的胳膊,怎么……怎么有木纹?
上一次我见到木先生的时候,是在马路边,那时候灯光昏暗,什么都没有看清楚。这一次蜡烛就在旁边,我再也不会看错,他的胳膊是木头做的。
我很快静下心来:“或许,他是残疾人,装了假肢而已。或许,就是因为这木头的假肢,所以他才号称木先生。”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让我彻底推翻了这个判断。
我看见木先生摘下斗笠,露出他的头颅来。那一颗脑袋绝对是用木头雕成的。
木先生,原来是木头先生。
可是就这个木先生,他能说话,能走路,甚至还有一个儿子。
怪不得,怪不得他那么怕火。怪不得那天他追我的时候,有清脆的脚步声。
我内心深处感觉到巨大的恐惧,我趴在椅子后面,甚至忘记逃跑了。
我看见木先生叹了口气:“取药,取药。”他走到北墙去了。
靠着北墙,有三个纸人,每一个纸人身上,都驮着一个木偶人。
纸人一模一样,而木偶人各不相同。我马上就认出来了,中间那一个,是被我点了指尖血的。
木先生在木偶的右手上用力的按了一下,木偶人的手指就流出鲜红色的血液来,他手脚麻利的抓过一只碗,把鲜血接在碗里了。
他一边接这些鲜血,一边淡淡的说:“这是一个年轻人的魂魄,他身强体壮,能够再取十来次呢。不过,十次之后就不行了,他就会油尽灯枯,当场死掉。”
我听到这里,脑袋嗡的一声:“魂魄,他们在用木偶人偷我的魂魄。幸亏我发现得早,不然的话,十天之后,我岂不是死定了?”
木先生把血递给店主,让他喝下去了。
我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们两个,心想:“原来人的魂魄,就是店主的药。他为什么要喝别人的魂魄?究竟是什么病,需要这种邪术来治疗?”
我正在胡思乱想。忽然听见,木先生幽幽的说:“哎,蜡烛怎么不亮了?”
我奇怪的看着卧室的蜡烛,心想:“那蜡烛没有变化啊。他什么眼神?”
然而店主也放下碗,幽幽的说:“可能是有人在吹蜡烛吧。”
木先生叹了口气:“咱们躲到这里来了,还是有人欺负咱们,这可怎么办?”
店主说:“咱们父子俩,做的事似乎不太光明正大。倒不如……抓住这个人,免得他出去乱说。”
木先生点了点头:“这个办法好。”
我越听越不对劲。怎么这两个人好像话里有话呢?我还是趁早离开吧,这家店太邪门了。
我转身要走,结果这一回头才发现,蜡烛真的不亮了。不过不是卧室的蜡烛,而是大厅中的蜡烛。
我正在惊惶,有一只硬邦邦的手抓住了我的脖颈。然后是木先生的声音:“蜡烛为什么不亮了?看来真的有人在吹蜡烛啊。”
直到这时候我才明白。为什么大厅中明明空无一人,却还要点上一只蜡烛。原来这蜡烛是用来示警的。
我现在连逃跑的心思都没有了。且不说木先生会邪术,就是店主那一身蛮力,我也不是对手啊。
木先生伸手把我脸上的黄纸拽掉了,然后把我拖到卧室里面,举着蜡烛在我脸上晃了晃。他咦了一声:“是你?想不到,你能找到这里来。”他阴森森的问:“你怎么找来的?”
我苦着脸说:“我半夜听见木偶人有动静,所以跟过来看看。”
木先生点了点头:“原来是小鬼做事不精细。这个过错,可不能轻饶。”他掏出一把木锥子来,一转身,扎到了纸人身上。
我听见纸人惨叫了一声,紧接着,就燃烧起来了。只是片刻而已,纸人就变成了一团纸灰。
从某种意义上说,木先生只是点燃了一张纸而已。但是从另一个意义上说,他和杀了一个人没有什么分别。
我被吓得心惊胆战,连话都说不完整了。
店主问:“爹,这家伙怎么办?”
木先生沉吟着说:“他已经知道咱们的秘密了,没办法从他身上取魂魄了。也罢,就让他跟着我,走街串巷,四处卖木偶人吧。多一个人,多卖一倍的货,你的药也就不那么紧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