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卿云和林翠玉双双低下头,用纨扇掩住脸,表示非礼勿听,但扇子后的明眸闪烁着幸灾乐祸的光。
等赵老夫人骂到“死了下辈子投胎当牛做马,剥了皮做鼓面,一头敲,一头捶”时,林老夫人大声轻咳两声,沉沉开口:“赵老夫人是中气十足啊!”
赵老夫人的咒骂戛然而止,回身后,脸色仍然不虞,黑着脸说道:“怎么,林老夫人来给你女儿打抱不平?林老夫人,不是我说你,你在家时是怎么教养的,怎么就教出这种黑心肝的毒蝎女人来!”
傅卿云和林翠玉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脸从纨扇后露出来,看着赵老夫人。
林老夫人又咳一声:“赵老夫人,这事的确是我不对。挽月(小林氏的闺名)是庶女,生母出身低贱,原没想到她能有福分嫁入定南侯府这样的高门大户做填房夫人,这才少了些教养,唉,赵老夫人,这……”
西厢房里的小林氏闻言,气得脸色铁青,什么叫她是庶女?什么叫她生母出身低贱?什么叫她是填房?这个老不死的虔婆!
赵老夫人不耐烦地皱皱眉:“罢了,既然小林氏不敬尊长、毫无规矩跟你没关系,那就不要管我和她的事了。”言罢,扬声喊道:“小林氏,你再不出门,我可要撞门了,哼,你倒瞧清楚我敢不敢,我就是拆了你的永和院,你婆母恐怕只会拍手称好!”
小林氏哽咽的哭腔传出来,柔弱而委屈:“亲家老夫人息怒,不是我不懂事要威胁老夫人,而是,我是朝廷诰命,若是传闻出去,老夫人拆了诰命夫人的院子,宫里太后娘娘若是知道了,只怕会严惩赵老夫人啊!请亲家老夫人三思而后行!”
赵老夫人登时大怒,小林氏的话里是红果果的威胁,威胁她若是敢拆了永和院,她就会到太后那里告状!
在赵老夫人发飙前,林老夫人及时拦了一把:“赵老夫人消消火气,我自家的女儿没教好,自有我管教。”说罢,她上前一步,对着西厢房的门说道:“挽月,你出来罢,我是你母亲,我不会害你。你姓傅林氏,是傅家的人,也是我林家的人。有我在,看谁敢放肆!”
赵老夫人闻言气怒非常,这话分明是指桑骂槐,她看了眼傅卿云,冷哼着低喃道:“外孙女就快被人害死了,你还当她是好人!老糊涂虫一个!”
小林氏微微勾唇,林府是百年世家,最重的便是体面二字,林老夫人便是心里恨不得将她剥皮拆骨,也不会在明面上让赵老夫人欺负了她去,而且,她若是真个儿一直躲在厢房里,明儿个就会传出她胆小怕事心虚的丑闻。
她胡乱抓了两把头发,弄得乱糟糟的,对着铜镜照出几分狼狈,这才打开厢房门,迎上来就朝林老夫人屈膝福礼:“老夫人大安,谢老夫人为女儿做主,女儿是冤枉的,请老夫人听女儿细细分辩……”
林老夫人厌恶地蹙眉,她不揍小林氏便是好的了,小林氏居然敢跟她喊冤,这副装模作样的样子真是徒惹人厌恶,不等她分辩出四五六来,一巴掌扇过去,怒喝道:“赵老夫人来你的院子,你不好好招待,却躲在厢房里,成什么样子?你在家时,我就是这么教你待客之道的么?啊?”
“啪”的一声,这个响亮的耳光清脆悦耳。
小林氏维持着屈膝的姿势,林老夫人的耳光打过来,根本让她站不稳,她趔趄了一下,猛地摔到地上,摔个大马趴。
她有些懵了。
除林老夫人外,永和院的所有人惊得呆若木鸡,愣愣地看着小林氏和林老夫人,那些纠缠打架的人不由自主地停下手。一向端庄优雅的林老夫人竟然打了定南侯夫人!
小林氏脸颊上火辣辣的疼,更让她难受的是那些奴仆的目光,仿佛一根根蘸了辣椒油的针扎在她脸上,傅老夫人在寿安堂扇她耳光,她丢人丢在侯府,林老夫人扇她耳光,却是在赵老夫人面前,她丢人丢出府去了。
恶毒的光在她眼中闪烁,等她抬起头时,盈盈水眸浮现着怜人的泪光,她爬起身在地上跪好:“女儿有错,老夫人打女儿,女儿不敢质疑,可女儿实在不知哪里做错了,还请老夫人教我。”
林老夫人冷哼,小林氏妄想用贤惠大度的名声来拿捏她,那她可打错算盘了,林老夫人冰冷地看着小林氏,怒气冲天地又一个耳光扇过去。
赵老夫人不气了,和傅四夫人微微含笑看笑话。
小林氏的眼泪唰的一下流下来,却是倔强地站起身,连跪也不肯跪了。
林老夫人怒喝:“给我跪下!”
小林氏大惊,自从她做了侯夫人之后,再也没受过这种侮辱,她脸颊气鼓鼓地涨红了,梗着脖子就是不跪。
林老夫人一个眼色,立刻有婆子上来照着小林氏的膝盖窝踢了一脚,小林氏噗通一声结结实实跪在青石地板上。
敬酒不吃吃罚酒!
林老夫人带的嬷嬷绷着面皮,恭敬却面无表情地说道:“姑太太,老夫人打您自然是有理由的。一则,您不敬长辈,将老侯夫人的大嫂赵老夫人关在门外,拒不相见;二则,您不敬嫡母,老夫人打您第一巴掌时便已做出训诫,您却当做耳旁风;三则,您丢了林家列祖列宗的脸,从林家嫁出去却没把孝顺公婆、家和万事兴记在心上,连操办宴席都能出岔子,如此没规矩章法,带累了我们老夫人的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