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四夫人以所有人都能听见的声音小声讽刺地笑道:“大嫂在外面置办私产选的奴仆不还是‘背叛’了您,妄想置您女儿于死地嘛!可见,大嫂的眼光和规矩也是不怎么样的,哪里来的资格对我们说教!”
傅二夫人端起茶盏掩饰嘴角笑意,小林氏一张脸红了白,白了红,这是她为洗脱罪名应付定南侯的说法,定南侯因此将她仅剩的人手打的打,杀的杀,等于将她在府外的触角全部斩断了,她的那些私产,说好听些是她的所有物,但事实上则是,老侯爷和傅老夫人有绝对的处置权,换上的全是老侯爷信任的掌柜,就是告诉她家家店铺亏损,她干坐在府内也没辙。
小林氏反应还是很快的,脸色变来变去,终于变得正常,正要开口反驳,傅二夫人放下茶盏,当做没听见傅四夫人的话,适时地堵住小林氏欲反驳的嘴,说道:“大嫂,府里的家生丫鬟们养尊处优惯了,我瞧着也是不大能伺候人的,既然大嫂看不上眼,只能从人牙子手里买了,我上回看中几个,大嫂帮我掌掌眼。”
言罢,她扬声唤来丫鬟去请人牙子。
小林氏脸上的表情微僵,她还没为自个儿辩解呢,这是个她在永和院奴仆面前改变她过河拆桥、落井下石的形象的好机会,可惜白白被傅二夫人的三言两语打断了,她也不好为傅四夫人的几句嘀咕再起话端,听了傅二夫人的话,脸上露出一丝嘲讽。
她焉能不知傅二夫人的打算,她能打发家生子,便能打发牙婆的人。
小林氏将牙婆这几天悉心调/教的丫鬟一个个刷掉,傅四夫人终于忍不住了,暴跳如雷:“大嫂!你是挑小丫鬟,又不是挑大丫鬟,非要这么挑剔么?老夫人院子里进了两个小丫鬟,都没你这么挑!你是不是仍旧不想让海桐嫁人啊?”
搬出傅老夫人和海桐嫁人,小林氏忆起前事不由得面色难看,但也不能再推三阻四越过傅老夫人,忍着火气让傅四夫人稍安勿躁,又问那牙婆:“就这些么?”
牙婆子讪讪地说道:“侯夫人,这些都是二夫人和四夫人精挑细选,特意让奴婢亲自调/教过的……”
小林氏勾了勾唇角:“原来是你调/教的,难怪她们的规矩这般良莠不齐,看你也是在后宅里打摸多年的,各府里有不同忌讳,你不懂也是自然。教过规矩的女孩子再改过来要花费更多功夫,这样罢,你再送些没教过规矩的来,我让我的大丫鬟亲自调/教,正好也给你省了一番心力。”
牙婆子看了眼傅四夫人,傅四夫人烦躁地挥手:“快去,快去,磨叽到几时?”
牙婆子忙匆匆离开了。
傅四夫人凝视着小林氏的侧脸冷笑:“大嫂一会子说送来的丫鬟不懂规矩,一会子又说懂规矩的不好调/教,倒是让我糊涂了,大嫂可要好好教教我,该怎么挑丫鬟?”
小林氏轻轻瞥一眼傅四夫人,毫不含糊地说道:“这就譬如先生教学生写字,教了个错字,学生以后想改正过来,就很难了,难免会糊涂。”
她将“糊涂”二字说得很轻,而且是看着傅四夫人说的,那眼神仿佛认定傅四夫人是个糊涂人。
傅四夫人气得瞪眼睛,偏偏拿不住小林氏的话柄,之前的得意瞬间不翼而飞,等牙婆子领了人来,小林氏又是一番挑挑拣拣,确定里面没有傅老夫人安排的人才作罢。
傅四夫人早不耐烦,看她选好了,直接气呼呼地领着牙婆子走了。
小林氏眯着眼望着二人相携而去,回头来温和地问:“你们都叫什么名字?之前可曾在哪家当差?”
她一共挑了四个小丫鬟,其中有一个明显比别的小丫鬟大得多的女孩。
这女孩低着头,半晌没听见别人回话,她大着胆子抬头看了眼小林氏,又扫了眼旁边的女孩子们,朝前站一步,有些胆怯地回答道:“回夫人的话,奴婢叫春花,来侯府前在城郊地主家当差。”
小林氏来了点兴趣,问道:“你在地主家做什么差事?伺候的主子是谁?为何又被卖给人牙子?家里可还有人?”
春花咬着唇,一一答道:“奴婢在地主家近身伺候地主婆,做端茶倒水的活计,地主婆去世,姨娘嫌弃奴婢伺候得不尽心,便将奴婢卖给人牙子。奴婢自幼被卖,不记得家里人了,在哪家,就是哪家的奴婢。”
春花一边回答,一边想着,甘菊告诉过她,小林氏喜欢本分老实的丫鬟,但老实本分得太过了,又显得木讷,她挑丫鬟还有个要求,就是丫鬟得有担当。果然,小林氏挑的全是看着本分、样貌不出众的丫鬟。因此,春花听到小林氏问话时没有立时开口回答,等大家都不回答时,她是年纪最大的,就得充当这个领头的人,体现出她的担当来。
小林氏满意地点点头:“瞧你说话利落,年纪又这般大,既然是伺候过当家主母的,就跟着海桐学,先做个二等小丫鬟罢。”
春花眉开眼笑,忙蹲身谢恩,行的礼不甚标准,小林氏不叫起,她便咬牙蹲着,头微微垂下,眼神不敢乱瞟,没有露出半分不满的神色。小林氏更满意了。
永和院的二等丫鬟们见此,个个面露惊讶,不知春花怎么就入了小林氏的眼,明明瞧着是个笨手笨脚的小丫鬟嘛!
小林氏让春花起身:“你入了侯府,就是侯府的人,从前的事都该忘了,就改名叫安祖罢。”
春花默念两遍“安祖”,欢欢喜喜地说道:“是,奴婢安祖谢夫人赐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