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国公夫人觉得跟傅卿云挺有缘,两人先叙了两句旧,便开始给傅卿云上妆:“你这样温顺聪明,难怪你们老夫人和贤妃娘娘都疼你,连我也忍不住喜欢你,疼你了!”
傅卿云连忙谦虚两句,脸色绯红地说道:“夫人谬赞了。”
绞面时,傅卿云觉得镇国公夫人是真的很“疼”她啊,她差点尖叫出声。镇国公夫人安抚地笑了笑,拿起梳子给她梳头,嘴里不停说着吉祥话,接着喜娘就过来给傅卿云盘发髻。前前后后伺候的丫鬟婆子和喜娘加起来有二三十人。
直到中午,忙活两三时辰,傅卿云换上嫁衣,这才算忙活完了。
镇国公夫人对侯府的丫鬟说道:“新娘妆扮好了,去请你们侯夫人来给大姑娘蒙盖头罢。”
外面鞭炮声震天,按照老侯爷老家的习俗,来了贵客都是要燃放一挂鞭炮的,因此,从早上天亮起一直到中午,这鞭炮声都没停过。
镇国公夫人重复了一遍,那丫鬟才听明白,点着头一溜小跑去请示傅二夫人,傅二夫人使个丫鬟禀告定南侯,定南侯给了许可,傅二夫人才亲自带着丫鬟婆子“陪”小林氏到喜房来。
傅二夫人在路上迟疑地问:“大嫂,您手里端的是什么?”
小林氏的脸被烧毁了半边,她蒙着面纱,手里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碟子,碟子里端放着一只盖着的汤盅。一路行来,所有的丫鬟婆子都给小林氏行注目礼,对小林氏指指点点。
小林氏挺直身子,眼角弯弯,温和地说道:“是燕窝羹。安国公府到黄昏才来接人,这新娘子不能一天不吃东西,所以,我是特意让大厨房给卿丫头炖的。二弟妹放心,我知道以前我错的很离谱,在家庙的时间里,我常常自省、懊悔,卿丫头是我看着长大的,每夜里我都梦到她刚出生那会子的小脸,还有我大姐姐幸福的笑脸……不说了,这燕窝羹是丫鬟炖的,到了我手上,她们都看着呢,我也做不了什么。侯爷的人,你总该相信罢?你问她们。”
傅二夫人不是小孩子,尽管小林氏语气诚恳,但她依旧不敢大意,傅卿云这天就是定南侯府的重点保护对象,绝对不能出任何差错,闻言,她便皱着眉望向小林氏的贴身丫鬟。
那俩丫鬟点点头,小林氏的确没机会动手脚。她们脸上有些微意外的神色,她们没料到这盅燕窝羹是给傅卿云的,还以为小林氏在家庙待久了,想贪嘴吃好东西,是要她自个儿吃呢。
傅二夫人抿紧唇,当即并未说什么,凑近闻着那燕窝羹没有夜来香的味道,待会子不让傅卿云吃就是了。
说着话,梨蕊院就到了,傅二夫人脸上挂上喜气洋洋的笑容,大声喊道:“卿丫头,你母亲来了!”
梨蕊院所有人不约而同地定格一瞬,继而各忙各的,但眼角余光都在偷偷打量小林氏。
傅二夫人一边引着小林氏进门,一边和镇国公夫人解释道:“我大嫂在家庙对自个儿要求太严格,日子过得清苦,不小心染了风寒,为赶上卿丫头大喜的日子,她强迫自个儿灌了几服药,却是不巧,药量重了,肝肾上火,脸上起了红斑。我大嫂不好意思,让我代为解释,国公夫人千万别怪罪她。”
镇国公夫人无心理会傅家的家务事,傅二夫人说什么,她就当什么,她客套地关心地问:“彬儿媳妇,没有大碍罢?”
小林氏朝镇国公夫人蹲身福礼,眼中透露出来的神态十分温柔可亲:“国公夫人万福。倒没大碍,就是瞧着有些吓人,我怕吓到你们只好戴了面纱。一直以来,我都想当面感激国公夫人给我们家卿云做及笄礼的主宾,和大婚的全福夫人,今儿个可是碰到机会了,国公夫人再受妾一礼。”
镇国公夫人听果然是小林氏的声音,笑意更深,连忙扶起小林氏,两人寒暄两句,镇国公夫人便出去了,把空间留给小林氏“母女俩”。贤妃娘娘交代她在小林氏身上要配合傅家的动作,她一出去就和亲近的夫人谈起小林氏,又是唏嘘,又是感叹她的“孝心”。不多久,小林氏在家庙祈福诚心到染风寒和长红斑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婚宴。
傅老夫人正要指挥丫鬟散播这个消息,谁知就听到有夫人过来说吉祥话,顺带把小林氏好一顿夸,她一头雾水,问了杜鹃因果之后,不由得对镇国公夫人更添一层亲近和赞赏。
镇国公夫人走后,傅卿云脸上的笑容变得淡了些,扭过头,不咸不淡地说道:“多谢夫人今儿个回来参加我的婚礼。”
面对杀母仇人,她实在笑不出来。
小林氏哀戚地说道:“卿丫头,我们母女一场,过去这么久,你还不原谅我么?是不是要我跪下乞求你,你才会原谅我么?”
傅卿云冷冷一笑:“如果我杀了傅冉云,你会原谅我么?”
小林氏眸中涌起怒色,继而平静下来,继续诚恳地说道:“你恨我,我能理解,我做的那些错事,连我自个儿都不能原谅自个儿,我也不乞求你的原谅了,你不原谅我是对的。不管怎样,我把你教养到这么大,我心底始终对你存着一份母女情,无论你是不是相信,我就算再怎么偏心冉云,三番四次害你在老夫人面前失宠,我从来都不曾想过害死你。想当初,你刚下来才这么点大……”
她比了两个手掌的长度,眼里便噙满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