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嬷嬷慌了,和另外三个管事互相对了眼色,另三人摇摇头,表示没有办法破解面前的局面。在她们看来,傅卿云虽然有些手段,连宁嬷嬷都整治得了,可她未必清楚外面的物价,毕竟在不谙世事的贵族姑娘眼中,五文钱和九文钱没有区别,七文钱和十一文钱差不多,谁会在乎那四五文钱?采买上的道道,没有掌管家务两年以上的人是看不懂的。
但事实上是,傅卿云不仅清楚菜价,而且知道采买的内幕,还知道了晨曦庄的事。
尤嬷嬷越想头越疼,她脑袋里纷纷乱乱,惶惶不安,飘过很多主意,但没有哪一个能打消傅卿云整治她的念头,随即想起宁嬷嬷的承诺,宁嬷嬷说如果傅卿云发现不妥,哪怕是发卖了她,聂姑妈也会将她买回来妥善安置,把一家子的卖身契还给她,从此做个清清白白的人。而且,毕竟是触犯国公夫人的事,她为了稳妥起见,已经把家中安排妥当了。
权衡一番得失,尤嬷嬷心中剧烈的胆怯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英勇就义的凛然,但她面上却是十分惶恐的神色,情知此事不可善了,尤嬷嬷噗通跪下,满是悔恨地喊了声:“夫人,奴婢吃了猪油蒙了心……”
她希望能博取傅卿云的同情,就算走,也要带着所有的财物走。
傅卿云瞟了眼尤嬷嬷的神色变化,她暗嗤一声,不管宁嬷嬷给尤嬷嬷许诺了什么,她都不会让尤嬷嬷如愿,她要拿尤嬷嬷开刀,又岂会这么容易就放过尤嬷嬷,于是骤然打断尤嬷嬷的话:“尤嬷嬷!这个事还是问清楚了好,免得我冤枉了你。”
尤嬷嬷的嘴巴就那样张的大大的,声带像失声了似的不能说话,见傅卿云面色非常严肃,她嗫喏了下嘴唇,心中更加惶急,看来,这份体面到底是保不住了。四周射来的幸灾乐祸的目光让她如有针扎。
片刻后,安静的景春堂响起脚步声,门房和庄头在下面请安行礼。
傅卿云直接问那门房:“从我和国公爷大婚那天起,晨曦庄送过多少次货来国公府?每次都送了些什么,送了多少?”
门房大气不敢喘,小心翼翼地回答道:“晨曦庄每天都为府里送新鲜时蔬,夫人和国公爷大婚后也未曾间断,仅奴才看到的,每次来送货大概都在两板车上下,夫人和国公爷大婚做宴席的那天更多些,其中有韭菜、芦笋、番茄、茄子、萝卜、莼菜、袍子肉、兔子肉、活鱼等,估摸总量有四百多斤。”
傅卿云又问庄头:“他说的可对得上?”
庄头是个老实人,诚恳地回答道:“回夫人的话,都对得上。”想了想,他抬头看了下屏风后模模糊糊的身影,说道:“庄子是带山的,只能在山脚下种些蔬菜,奴才想了些办法,正在山上开荒,希冀晚些时候能再种些菜,到时候府上的蔬菜就能都供应上,不必再去外面买了。”
傅卿云掩去嘴边笑意,这个庄头老实过头了。国公府在别处也有庄子,但是因为离得远,庄子上又不可能配备马屁运输,就没折腾庄头,直接在城里市场上买了。
尤嬷嬷恨恨咬牙,瞪了那庄头一眼。庄头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微微瑟缩了下肩膀,他没说错话罢?还是尤嬷嬷不高兴他后面那些奉承的话?想不通,他也懒得理会,反正他没有跟尤嬷嬷争风吃醋的意思,他又不是心眼针小的娘们。
傅卿云淡淡地含着一丝薄怒地看向尤嬷嬷:“尤嬷嬷,庄头和门房说的话跟你说的话可对不上,你怎么说?”
这话一出,那庄头和门房顿时都惊讶了,满眼疑惑地转头看着尤嬷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傅卿云放下茶盏,双手以惬意的姿势放在腿上。她能迅速抓住尤嬷嬷的把柄,还要归功于安国公。聂姑妈虽然控制了后院,但对后院外面的人是一点插不进手的,那些都是安国公的人,所以门房和庄头也都是对安国公忠心的人。
尤嬷嬷不过是利用了庄头的老实,这才能欺上瞒下这么久。
尤嬷嬷匍匐在地上,磕头求饶:“奴婢罪该万死,不该欺瞒夫人!求夫人给奴婢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奴婢以后定会好好当差,奴婢家里上有年迈的婆婆,下有嗷嗷待哺的孩子,求夫人饶奴婢一回啊,奴婢再也不敢了……”
傅卿云成心拿尤嬷嬷做筏子,岂会这么轻易放过她,威严地说道:“尤嬷嬷,刚才你禀告我的时候是半分心虚没有的,可见你是个贪污的惯犯,在国公府没少欺上瞒下,今儿个我给你坦白的机会你却依旧欺瞒于我,之前又欺瞒聂姑太太,你这等欺主贪污的恶仆,我若是留着你,以后这国公府里就没个正经规矩了!你说你有年迈的婆婆和年幼的孩子,可你在做坏事的时候可曾想过事发了,他们怎么办?”
尤嬷嬷哑口无言,她不知道傅卿云会怎么处置她,只能不停磕头求饶,不一会子,脑门上就头破血流。尤嬷嬷想,若是送官的话,她这辈子可就完了,聂姑妈想赎回她,都赎不回来。
傅卿云让惊呆的庄头和门房下去,两人说了实话,各赏二两银子,扁豆叮嘱他们不许出去嚼舌根,两人拿了银子,反正事情跟自个儿没关系,都欢欢喜喜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