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位没走的女管事想给宁嬷嬷提个醒,可傅卿云的丫鬟豌豆一直贴着宁嬷嬷而站,她们就是连使眼色都做不到。
傅卿云等她不情不愿地行完礼,没有立刻说话,眉心微微纠结,似在烦恼,饮了半盏茶的时候,宁嬷嬷先耐不住开口问:“请问国公夫人叫奴婢来是有何事?若是没事,奴婢便先回去伺候我们夫人了,马上就到我们夫人喝药的时间了。”
傅卿云这才放下印花开富贵的茶盏,看向宁嬷嬷说道:“不会耽误姑妈喝药。宁嬷嬷,看来你身上是大好了?”
宁嬷嬷登时面色酱紫成猪肝色,隐含怒气地说道:“劳国公夫人挂念,已经全好了。”
傅卿云微微笑道:“那就好。我今儿个请你来,是为了跟宁嬷嬷确认一件事。”
账房总管便又将事情重复一遍:“……账册上有宁嬷嬷的手印,宁嬷嬷可还记得?”
宁嬷嬷接过账册一瞧,脸色再次一变,悄悄朝后瞅了瞅,果然没看见尤嬷嬷的影子。
她吞吞吐吐地说道:“这是奴婢的手印……可……”
她眼珠子一转,立刻疑惑地转了话音:“可事后奴婢记得就送过一个月的燕窝羹而已,后来的燕窝羹都是我们夫人自个儿用嫁妆贴补的,因是贵重的补品,我们夫人也不好意思问大厨房去要的,奴婢后来倒是私底下问过一回大厨房的隋嬷嬷,隋嬷嬷说是外院没送来,她们自然没得做,这事就不了了之。”
傅卿云看向隋嬷嬷,隋嬷嬷是那三位未曾禀事的管事之一。
隋嬷嬷站出来,神情略显无措,她的面相瞧着有些刻薄,出口的声音同样带着令人不舒服的尖锐:“夫人,正如宁嬷嬷所言。”
傅卿云暗道,这是要把脏水全部往尤嬷嬷身上泼了,让尤嬷嬷一个人做替罪羊,总比她们全部被拖下水一网打尽的强。她心下思忖,宁嬷嬷和尤嬷嬷的话有矛盾的地方:若是真有炖一个月燕窝羹的事,尤嬷嬷不会故意隐瞒。所以,这炖一个月燕窝的事是宁嬷嬷杜撰的。隋嬷嬷会惊慌,大概就是因为这个缘故。
傅卿云抓住疑点,毫不客气地拍了把桌案,故作怒气冲冲地说道:“那宁嬷嬷,我有一事不明白想请教你。那燕窝最先走的是大厨房的账,大厨房的账目最后都要交到你的手里过目,多出来三两银子的账,你难道没有丝毫的怀疑?也不问尤嬷嬷么?你在撒谎!”
宁嬷嬷心里咯噔一声,下意识地大声喊冤:“国公夫人明鉴,奴婢不敢撒谎!”
傅卿云冷哼一声,命豌豆把刚才尤嬷嬷的供词说出来,又让人把尤嬷嬷提上来,摘掉尤嬷嬷嘴里的抹布。
尤嬷嬷刚才就在隔壁,听到宁嬷嬷把责任推到她一人头上,她心里凉了半截,看到宁嬷嬷给她打眼色,嗫喏地说道:“三年前的事了,奴婢记不太清,奴婢忘了有炖燕窝羹这茬。”
言罢,她大哭出声,再次求傅卿云饶命。
豌豆堵上尤嬷嬷的嘴巴,傅卿云语气不含一丝温度地说道:“我看倒是尤嬷嬷你故意隐瞒,意图陷害宁嬷嬷。既然说清楚了,宁嬷嬷脱了嫌疑,你可以安心回去服侍聂姑妈喝药了。”
宁嬷嬷暗暗冷哼一声,行了个匆忙的礼,连告退都没说,直接甩袖子退了出去,一回到锦瑟苑,她立刻到聂姑妈面前告状:“……一点面子都没奴婢留,好歹奴婢是夫人的人。”
聂姑妈又是气了一场,这采买上的事清楚门道的都知道,买菜用的小钱,可小钱日积月累就是大钱。尤嬷嬷每个月扣三两银子到四两银子,一个月就有九十两到一百二十两,取整算一百两,一年就是一千二百两,赶得上一个庄子的年收入了,尤嬷嬷有一大半的银子都孝敬了她。
一想到每年少了**百两银子的收入,聂姑妈仿佛割肉似的疼。
聂姑妈深深喘了几口气,微微阖眼说道:“看来,你们新夫人可是盯上你了,你这段日子还是收敛些,别让她抓了把柄。”
宁嬷嬷感动地说道:“还是夫人心疼奴婢。”
又惶惶不安地问:“国公夫人抓着账本,要是把事情都查出来了可怎么办?”
聂姑妈想了半晌,冷笑道:“就算查出来了又能怎样?你不是国公府的奴才,她还能打杀了你不成?”
宁嬷嬷一颗心高高吊起,面色发青,聂姑妈这话看似关心她,实则是在提醒她,就算事发,也不能把她牵扯进去啊!
她轻轻捏了捏拳头,勉强笑道:“夫人说的是,奴婢明白夫人的意思了。”
聂姑妈淡淡地说道:“你向来是个聪明的。只管抵死不认就是了。”
宁嬷嬷腰弯的更低了些,俯首帖耳地说道:“夫人,奴婢今儿个瞧见国公夫人指使得账房总管和上官总管团团转,又是去抄捡尤嬷嬷家里,又是去抓尤嬷嬷的侄儿呢,她管得也太宽了,竟然管到府外的事去了!”
聂姑妈的脸色更难看了:“这个不知廉耻的狐媚子!还不是仗着有湛儿宠她!”
宁嬷嬷嘴角勾起一丝笑纹。
聂姑妈沉吟片刻,严肃地说道:“你着人盯着些景晗苑。我记得你说过景晗苑这几天请了两回大夫,想办法打听打听请的哪位大夫,瞧着那狐狸精是真病了,只是不知道得了什么病。”
“是。”
宁嬷嬷恭敬地应下,天底下的娘最怕什么?最怕儿子娶了媳妇忘了娘!安国公是聂姑妈的半个儿子,安国公越是疼宠傅卿云,聂姑妈就越对安国公不满,本来就不是亲母子,等到达一个临界点,这根母子线就会“啪”一声断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