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鹰!”月色公爵头一次直呼梁山鹰的名字:“你现在是帝国大将军,论品秩不在我之下,为什么这么拘束呢?莫非。。你一直拿我当外人?”
“不是的、不是的!”梁山鹰连忙用双手捧起桌子上的酒杯,却在惊慌中碰上了月色公爵的玉手,当即显得愈发惊慌了,酒杯刚倒进了八分满的酒,梁山鹰就缩回双手,也不等月色公爵给她自己倒上酒,就匆匆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借此掩饰老脸上的红晕。
月色公爵看着梁山鹰把酒喝光,眼中掠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忧伤,随后缓缓把酒壶放在了桌面上。为了不引起梁山鹰的警惕,她故意和梁山鹰郑重其事的商讨对付钱不离,为了转移梁山鹰的注意,她故意频频对梁山鹰露出微笑,可是当一切都轻松完成、当一切都不可挽回之后,月色公爵却无法压制住从心底浮现出来的哀伤。她知道梁山鹰为什么从来不对她设防,她更明白梁山鹰为什么在她面前屡屡失态,而那个人,纵使在抚摸着她的身体的时候,腰间依然插着两把能在瞬间置人于死地的‘天威’,与那个人相比,梁山鹰只是一个纯朴的孩子,不适合在这里生存的孩子!
梁山鹰见月色公爵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心中有些忐忑,连忙说道:“大人,名单上还有五个人不知所踪,末将还要回去督促一下,要不然那些士兵总是找机会偷懒。”梁山鹰根本就没注意月色公爵没有喝酒,当然,纵使他问出来,月色公爵也有足够的借口来掩饰。
“等一等,山鹰,一会。。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
“哦。”梁山鹰一愣,旋即又老老实实坐下了,不过,他总是觉得有些不自在,一会儿偷眼看向月色公爵,一会儿又向四下张望,显得坐卧不宁,后来把手伸向了酒壶,见月色公爵依然没有抬头,更没有责怪他的意思,索性给自己斟满了酒,再次一饮而尽。
一壶酒很快就喝光了,梁山鹰看到月色公爵依然低着头,心中不由一动,月色公爵以往在自己面前总是侃侃而谈的,今天为什么像个羞怯的小姑娘一样?她的秘密是什么?莫非是。。梁山鹰心头喜意刚起,旋即又变得更加不安了,他希望事实能如自己所愿,又害怕只是自己的空想。
就在梁山鹰患得患失之时,他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腹部动了一下,紧接着一股剧痛传来,梁山鹰不由自主的闷哼一声,摇摇晃晃站起身形,而月色公爵也在这时抬起了头。
“大人,末将好像吃坏肚子了,这里。。末将先去方便一下。”梁山鹰恨恨的抚着自己不争气的肚子,转身就向外面走。
“山鹰,你哪里也不用去了,酒中有毒。”月色公爵淡淡的说道。
梁山鹰蓦然僵立在那里,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一点一点的转过身:“大。。大人,您在说什么?”
“酒中有毒!”月色公爵再次淡淡的说道,她脸上没有诡计成功的得意,也没有哀其将死的悲伤,在这一刻,她已经把自己所有的情绪都掩盖起来了。
“您。。您要。。您要杀我?”梁山鹰双眼瞪得老大,眼中满是不信,他的鼻翼也在剧烈的起伏着,上下牙齿发出了轻轻的磕碰声,不由自主的颤抖不是因为他怕死,而是因为一种绝望,发自心底的绝望,还有愤怒。
月色公爵用沉默回应着梁山鹰。
“为什么?”梁山鹰放开抚着腹部的双手,身躯奇迹般挺得笔直,腹部的剧痛对他来说已经不算什么了,纵使是肝肠寸断,也远不及心中那种撕裂的感觉:“为什么???”
“因为需要,世界上有很多事情都没有为什么,只有你死了,才能平息朝野间的怨气。”
“我杀了你!!”梁山鹰怒吼一声,奋起余力纵身向月色公爵冲去,他要在临死之前把这个恶毒的女人撕成碎片!
武钟寒的身形从内室中闪了出来,满面轻松写意,但手中的长剑却如毒蛇般迅速刺向了梁山鹰的后背。比起武技,武钟寒确实不如周抗,但如果说周抗是一匹孤独的狼,那么武钟寒就是一只难缠的猎犬,身为神捕怎么能不精通武技?追踪那些江洋大盗时,没有武技护身,纵使追上了人也不过是上门送死而已。
梁山鹰进入公爵府时,摘去了长剑,这是一种尊重,他现在真是后悔莫及!但没有长剑也不要紧,梁山鹰有信心靠着自己的双手把这个蛇蝎女人杀死。
月色公爵却没有闪避,只默默的看着梁山鹰,而梁山鹰的双手在月色公爵身前一尺余处缓缓停下了,因为他的前胸处出现了一截锋利的剑尖,把他的身体钉在了那里。
梁山鹰眼中的怒火和疯狂逐渐褪去,剩下的都是绝望,深深的绝望,还有一缕无奈,他有很多话想说、想骂,最后却都化成了一句话:“我。。我喜欢你。。”
“我知道,虽然我不喜欢你,但。。我也不想杀你。”月色公爵露出了苦笑:“如果还有余地的话。”这是月色公爵的心里话,原来她接触梁山鹰确是受钱不离所指使,随着时间的流逝,她逐渐了解了梁山鹰的性格脾气,梁山鹰自以为是,梁山鹰的粗鲁让人生厌,梁山鹰总是带着一种土里土气的狡猾、鼠目寸光,这些都无可置疑,但不管梁山鹰对别人怎么样,每一次来到她月色公爵身前时,都会变得傻头傻脑的,还带着种小孩子一样的腼腆。
已经毒杀了一个人,随后又在陈述自己不得不为之的苦衷,看起来做作得让人几欲呕吐,但月色公爵还是想把自己的心里话说出来,她无意换取梁山鹰的原谅,只希望自己能好受一些。毕竟梁山鹰这么长的时间来一直对她礼敬有加,甚至还产生了爱慕之心,月色公爵虽然根本不可能接受梁山鹰的感情,可心里有几分同情是不可避免的。
梁山鹰不置可否的笑了笑,轻咳一声,肺部流出来的鲜血涌上了喉头,又顺着他的嘴角和鼻孔流淌出来,哩哩啦啦滴落在胸前的衣襟上。
“山鹰,你不应该来皇城,真的不应该来,这里到处都是尔虞我诈的陷阱!凭你的阅历和经验,根本不可能在这里闯出一份天地来,哪怕你带着人在千山务农,也比现在的结局强。”月色公爵缓缓说道:“我是月色公爵,我要守护我的家族,有很多事情我无法做主,只能听命于人。”
“谁能做主?”梁山鹰惨笑一声,身体摇摇欲坠,但他用自己最后的力量强撑着,他要得到一个答案:“谁。。谁要杀我?”
“钱不离。”月色公爵的回答非常直接。
梁山鹰的眼睛亮了起来,无需多说了,‘钱不离’这三个字已经明明白白告诉梁山鹰,一切都是钱不离在暗中操纵的!
“哈哈哈。。”回光返照的梁山鹰爆发出了一阵狂笑声,猛地转身,武钟寒感应到了梁山鹰的动作,急速抽出长剑,警惕的看着梁山鹰。
梁山鹰任由鲜血在胸前背后喷溅,看也不看武钟寒,踉踉跄跄向外走去,口中低吟着:“我只想青云。。青云直上九万里呵,谁能料万事到头。。一场空!”吟到这里梁山鹰突然抬起头,嘶叫着:“空啊。。空啊。。空啊。。”梁山鹰的嘶叫声划破了寂静的夜晚,旋即又嘎然而止,他的身体也重重的栽到了地面上。
仿佛是为了呼应梁山鹰的嘶叫,远处突然传来隐隐约约的号角声,一直等待命令的皇家禁卫军终于要开始动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