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皮囊和家世一无是处,脾气还坏的要命,白给她都不要。
她正色:“这种话,不可在外人面前提起。九叔是长辈,长辈对晚辈,能有什么心思呢?”
枕星嘀咕着般配不般配的话,最后很不情愿地答应了。
月兔东升。
裴道珠沐过身,换了一袭轻软洁白的寝衣,跪坐在西窗下梳头发。
她仍然能够听见高墙之外传来的热闹声,大约是亲朋之间的饮宴。
她曾见过崔家的庶女,容貌只称得上清秀,全然配不上萧衡,可崔家只有一个嫡女,如今那嫡女没了,崔家和萧家的联姻却还要继续,他们只能拿庶女充数。
萧衡……
定然是不喜欢她的。
然而建康城世家势力盘根错节,每个家族都在努力地扩充势力,娶或者嫁自己不喜欢的人,是所有继承者一早就做好的准备。
裴道珠握着桃花木梳,注视着满地月光,突然有些悲凉。
窗外忽然传来叹息声。
她抬起头。
白衣胜雪的郎君,不知几时出现的,斜坐在窗台上,一手提着把纸伞,正静静看着她。
“九叔?”
她唤道。
四目相对。
她意识到什么,霍然起身,几乎失声:“玄策哥哥?!”
眼前的郎君温润如水,那样的目光曾在她梦里出现过,那绝非是萧衡的眼神!
夜风吹落柳絮,月色下簌簌如细雪。
郎君拂去两肩柳絮,笑容如当年那般怜惜:“一别经年,阿难可还安好?”
“不好!”裴道珠几乎崩溃,“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你会和萧家九郎生着同样的容貌?为什么你要用他的名字?!你可知……你可知我因为认错人,惹出了多大的麻烦?”
男人沉默。
像是有什么难言的苦衷。
裴道珠鼻尖一酸。
两年来的委屈涌上心头,她忍着泪意,小声道:“玄策哥哥……我想你了。当初是我不懂事,是我错了。”
自打家族落魄,就再也没有人陪她谈论佛儒道,再也没有人陪她共游西山,再也没有人视她如珍宝……
经历过生死,才知道富贵纵然难得,可真情,也同样难得。
面对少女的忏悔,窗台上的男人仍旧沉默。
他转头,注视遥远的明月。
明月照亮了山河,可北国的明月,却笼在阴云之后。
那里的疆土被异族侵占,那里的同胞正在苦苦煎熬。
他受命奔赴北国充当奸细,他已经没有时间处理儿女情长了。
他轻声:“我要离开了,很想再见你一面,因此偷偷来了金梁园,阿难……”
他凝视着少女,似有千言万语想要诉说,却终究一个字也没说出口。
他提着纸伞,犹如白鹤般悄然离去。
“玄策哥哥!”
裴道珠快步走到窗台前,可男人已经走了。
她伸手去抓,却只抓到飘落的柳絮。
只剩残留在风中的檀香,证明今夜的重逢并不是一场梦。
“玄策哥哥……”
裴道珠落了泪。
恰在这时,“吱呀”一声,有人推门而来。
萧衡披着外裳,浑身透着酒气,散漫地跨进内室。
他眼睛猩红,声音低哑:“裴道珠……”
瞧见回头的少女满脸泪水,他怔住:“你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