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玉微微颔首,“好,若无意外我会亲自前来。”
“嗯,也好。”叶浅点点头,又道了一句,“也算老夫人没白疼你!”
那漫不经心的语气听得宋玉满心不悦,但有求于人他也只好按耐住性子,用上他一贯温润如玉的伪装,不过遗憾的是,没耐得住内心翻腾不止的好奇心,遂用满是疑惑的语气问叶浅道:“那日,你救祖母的方法很特别,我从未见别的医者用过,而且用药也很奇怪,你究竟师从何方高人?”
“师从……当然是我师父啊!”
宋玉顿时被噎住,直视着叶浅,气得半天没说出话来。
“哈哈哈……”见他吃瘪,叶浅笑得前仰后合,她也不知自己为何会这么想去捉弄宋玉,也许是初次见面时,她样子狼狈被他那般嘲笑,所以生了报复之心;也许是宋玉同灵魂碎片有联系,叶浅对他有种无缘由的熟悉感,所以才会那么希望看到没有伪装,最真实的他。
“笑够了吗?”少年紧紧攥着拳,怒瞪了叶浅一眼,起身,“要是没什么事情,我便告辞了!”话音未落,转身就要走。
“等等!你的东西……”
“那是祖母给你的!”宋玉提步便向大门口走去,头都没回。
“给我的?”叶浅费劲儿地伸长胳膊才将食盒拖到自己面前,打开一看,有粔籹、蜜饵、餦餭,还有一腕蒸煮的鱼糕,色泽莹润,香气扑面,令人垂涎。叶浅咽了咽口水,直呼:“还是老夫人最好了!不过上次闲谈几句,她竟然都记下!”将食物一一取出,依次放在桌前,叶浅的心里简直是乐开花了,转头看了眼厨房的位置,在那缕缕炊烟中,她竟然情不自禁地生出一种大难不死、劫后余生之感!
自从叶浅扭伤了脚没有办法解决吃饭问题后,清音就心血来潮地提出要照顾她和乘黄的饮食,而在这之前清音从未进过厨房,都言‘君子远庖厨’叶浅也从来不敢去想象她那白衣翩翩,神仙似的师父在厨房中忙碌该是什么样子的。以前,叶浅偶尔生病,饮食都是乘黄用法术变来的,但神兽的口味着实不敢恭维,这次叶浅满心期待清音做的食物,原以为那该是世间美味珍馐,结果,现实给她当头来了一棒子,让她深刻地明白一个道理:没有最差,只有更差!她的神仙师父第一日少了厨房,第二日做的食物全部焦黑,第三日勉强能看出是什么食材,第四日……逼不得已,杏脯成了她唯一的食物,叶浅觉得可能在她脚伤好之前会先被饿死的,同时又被逼着悟出了另一个道理:即使是神仙,也有做不到的事情!
隔日,宋玉果然前来取药并事无巨细地向叶浅说明了郑姜的情况,而叶浅也在还食盒时,貌似无意地提到了自己的困境,并很委婉地表达了需要宋玉给予帮助的强烈愿望,好在宋玉虽然看叶浅不顺眼,但仍旧是个内心善良的好少年,所以每日三餐不是自己亲来就是遣了奴仆来给叶浅送饭,他也就理所当然地成了雅趣常客。不过,叶浅解脱了,倒是苦了乘黄,清音忙了许久做的食物没人欣赏怎么可以,为此,乘黄哭着闹着几次三番离家出走,最后还是被清音扯着后颈毛给拎了回来。几日下来,乘黄被摧残得活脱脱瘦了一大圈,对于这件已经不关己的事情,叶浅本着三分心疼,七分看热闹的心思,一边觉着在厨艺上‘认真’起来的清音真的是太可怕了,一边又觉得清音这么做也许自有深意,也许是在帮大黄减肥也说不定呢!
宋玉时常来雅趣,有时会坐上片刻,等着叶浅用过饭后取走食盒,与叶浅虽还是互相拌嘴的相处方式,但他在她面前可以轻松地放下伪装,可以不用顾虑许多。即使城府再深,即使再沉稳,他也不过是个未到弱冠之年的孩子,当年家境贫寒,宋玉身为长子又被屈夫子看重,八岁便背井离乡,虽然在外人眼中他能成为屈夫子的弟子简直就是祖上积德,但其中的辛酸只有他自己清楚。没有人在乎鄢邑的宋玉是何人,人们只知道郢都的宋子渊是屈夫子的得意门生,没有人关心过他这些年过得累不累,开不开心,他们只关心他何时能青出于蓝,甚至也没有谁会去问问他想成为什么样的人,他想去哪里,想做什么事,他只要按照所有人期望的那样成为,也必须成为沉稳内敛、有德有行,而又文采斐然的小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