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生的笑容终于扭曲了,“你果然知道了。”
“你本名不叫兰生,”我继续流泪道,“你,同死去的宋二哥,所谓的明氏后人明煦日,是孪生兄弟,而你才是永业三年陪我冲下山去送死的宋明磊。孝贤纯仪皇后为圣上生了一对双生子,可是所有人都没想到原青舞竟然也为圣上生下了双生子。你们的母亲也许是为了能让孩子生下来,才嫁给明郎,又许是因为生下了双生子,反而让明氏怀疑。因为‘双生子诞,龙主九天’是四大家族公开的秘密,所以他们把你们俩分开来,像原家一样一明一暗地培养,可能就连你们的母亲都不知道。”
“不,她知道,她全知道,”兰生惨然道,“这全是她的主意。她的确是一个贪婪的女人,既要原青江的骨肉,又想嫁给明风扬,享受新鲜刺激的爱情。”
兰生轻嘲一声,“他叫明煦日,是我的孪生弟弟,因为他出生时身体较弱,所以一开始是他生活在父母的疼爱之下。他的小名叫阳儿,而我叫明煦兰,从小在姑姑的道观长大,我的小名叫兰生,还真是司马莲给我取的。后来为了掩人耳目,我们的小名都变成了石郎。
“我们的母亲……自从偷偷练了《无笑经》,便有些不正常了,她把自己当作女娲,把原青江当作伏羲,女娲同伏羲生下了众神之王,她也幻想我们有朝一日能主宰天下。后来明家蒙了大难,姑姑带着我们投奔梅影山庄,司马莲成了我们的师父,培养我们成了杀人利器。我们出师以后,一个在紫栖山庄卧底,一个在幽冥教主事,每年都会乘出紫栖山庄的机会互相对调,这样便都能互相知道彼此发生的事情。”
我点了点头,了悟道:“原来如此,这世间又有谁能想到幽冥教主同清泉公子竟然是同一个人。”
兰生苦笑了一下,看向我的目光迷惘而悲伤,“一切都很顺利,直到元武十七年。你写了一些战策,后来,你同鲁元一起研制了那锦绣百虎破阵箭,司马莲便对你产生了好奇,一定要我们把你抓回幽冥教。我们表面称是,可是我和阳儿心里都不愿意,因为……”
他没有再说下去,艰难地住了口。我们都知道答案,可是我却愧悔难当,泣不成声,如果我早一点发现事实真相,也许这对可怜的兄弟就不会有后面的遭遇。
“永业三年,南诏屠城,那一年是我和锦绣回到紫栖山庄,我便乘乱闯到了地宫,在那里,竟然给我找到了那第二百七十七具金簋。可是时间紧迫,我只来得及看了上阕,我这才知道,老天爷同我和阳儿开了一个大玩笑,我们一辈子处心积虑要报仇的对象竟然不但是我们的大舅公,还是我们的亲生父亲。”兰生仰天大笑了起来,可那笑声竟然比哭还要难听。
小忠紧张地站起来,呜呜哀鸣地看着兰生。
我哽咽道:“二哥。”
“木槿,不要为我们哭。”兰生的话音却突地一变,冷冷道:“像我们这样的人不值得,尤其是我,我并不如你所想象的那么美好。”
“因为谋略武艺我略胜一筹,他便全听我的,这一切的悲剧都是我的主意。”兰生惨然道:“可怜的碧莹,是被我设计的。当年的锦绣不过八岁,是我让阳儿眼睁睁地看着锦绣遭难,却不准他施加援手。那时候的锦绣有多单纯,阳儿假意好心地指点着锦绣,果然锦绣很听话地把二小姐的玉佩放到碧莹枕下,于是锦绣脱离了柳言生,便仰望阳儿,阳儿成为锦绣的主人,把她培养成我们的人,然后碧莹便能顺利离开紫园。可是我们必须给碧莹不停下药,只有这样的苦肉计,才不会被原氏发现,所以碧莹才受了这许多苦。”
兰生的眼神一片悲哀和绝望,完全沉浸在不堪的回忆中,他紧紧地抓着覆在膝上的僧衣,抓得是那样紧,那手指的关节都泛了白,甚至在不停地打战,他继续冷笑道:“我知道你不是普通女子,我本来想让你进入紫园,顶替锦绣,因为那时的锦绣渐渐爱上了原非白,又得了上房的宠,不愿意听我们的话了。可是阳儿却不忍心,因为那年是他结拜的小五义,他比我先在紫园,便先喜欢上了你。
“有一次,他偷偷地为你做了一支木槿花银簪,我怒不可遏,立刻告诉了姑姑,于是姑姑故意用蛊虫折腾了他三天三夜。不想,他解脱后第一件事,还是逼着我同他调换,因为他想亲自送你那根银簪做生辰礼物。我便故意抄你的文章,也可以慢慢疏远你和阳儿,不想你却毫不在意。我们渐渐长大了,我便设计勾引原非烟,可是阳儿却不愿意,于是只好由我代劳,”他冷笑着自嘲,“可等换到他时,他却对原非烟敷衍了事,一肚子的计谋只拿来骗你为他团团转,一会儿为他缝衣衫,一会儿为他烙烙饼,一会儿做文章,一会儿论兵法,不想这样忽冷忽热的,原非烟反倒喜欢上了我们。”
一个高大的身影悄然站在门外,慢慢噙着泪走了进来——是于飞燕。他轻轻坐在我身侧的蒲团,静静地和我一起听兰生说下去。
他的目光忽然闪过一丝温柔,笑道:“也许是双生子的缘故,我同阳儿喜怒哀乐皆心有灵犀,我发现我好像也喜欢上了你,可是你那时候正迷恋着原非珏。我们都不愿意你嫁到那么远的地方,而且这样对碧莹的未来也不好,于是我便设计果尔仁只带走碧莹,然后我故意让原非白知道,你同原非珏交往的事情,因为我们都清楚,像原非白这样骄傲的人,即便他不喜欢你,也会替我们拆散你们的。”
心如凌迟,我唯有望着他不停流泪,却根本不知道说些什么。我在脑中竭力回忆着同两个宋明磊生活的过往情节,想分辨明煦日和明煦兰,心中更是难受。
窗外传来轻轻啜泣的声音,是守在外间的小玉,伤心地哭出声来。
“可是你后来,还是爱上了原非白,”兰生慢慢低下头去,竟隐有恨意,“是故,永业三年,我决意陪你冲下山去,至少我可以战死沙场,光荣地死去,也好过成为杀人工具,杀死孽父,或是死于孽父之手。我甚至幻想着,也许我可以带你逍遥天下,逃避这可恶又可怜的命运。”
兰生哽咽着沉默了,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把脸转向窗棂外,泪流满面。
窗外的大雪纷纷扬扬地下得更大,似要覆盖一切的悲伤和罪恶,还人间一个干干净净,而屋内三人早已肝肠寸断。
作者有话要说:我写兰生和宋明磊,也就是明煦兰和明煦日两人时,第一边写完,只是震惊,我把我自己给震住了,没有想到会把宋明磊给写完,那时我的感觉是,是的,这回真的是结束的节奏了,然后回头修改时,我几乎时一边哭一边改,一边骂:我不是人啊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