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琴用胳膊捅了母亲一下,娇嗔地责怪说,“妈,你别说了好不好,整天把钱挂在嘴上,也不怕让人家笑话。”
大妈不服道,“现在谁不是为了钱?可你整天不是跟这个比学习,就跟那个比成绩,有啥用?”
我说,“有对比才能有目标,才能有提高。”
大妈就用夸赞的口气说,“书琴才教了两年书,红花岭小学的统考成绩就在全乡排在了第一,上次有个领导来这里,还说要破格给她一个转正的指标。要是她一转正,就不再是乡村民办教师了,而是国家公办教师了。”
吃完饭,我们又进到了她的房间里。书琴看了一下表,说,“我带你去见秀秀?”
我想了想,说,“我去见人家总觉得有些话不好说,要不,你替我去向她说明一下?”
“好吧。”她沉思了一会,转身出了门。
约半小时后,她回来了,一脸的阴郁。
“怎么样?”我急着问道。
“我们路上再说。”她看了看表,便提着篮子往我的背包里装桔子。
我阻止着她,说,“这是你姨妈给你父母带的。”
可她不听,硬是往我的背包里塞,直到装不下时才住手。
向大妈打过招呼,我便开始上路,准备到山外的公路大桥边赶三点半钟的班车回城。书琴默默地陪送着我。走到头道岭时,我问,“她的态度咋样?”
“她哭了,哭得好痛心。”她说这话时,眼睛红红的。
这话让我不安心起来。我说,“她不应该这样,其实她根本就不认识我。”
她默默地走了一会,平静地说,“她说在师专短训期间每天都去看你,看你在清晨的校园里背书,看你在晚间的图书馆里阅读。她还看过你在校刊上发表的组诗。那些诗她至今还能一字不落地背过。”
我一怔,说,“可她为什么不来找我?”
“她说你身边有位好漂亮的女生,她没有勇气靠近你。”
我一路无语,心中翻滚着一种惆怅与不安的愧疚。
湘北的暖秋,天高云淡,风清气爽。山野中到处弥漫着一种温热浓绿的气息。走过高高的山岭,向外扩展的山外突然地明亮了许多,一条寂静无声的小路就跌宕在山下的林间。
“书琴,别送了。”我停下了步子,依恋地望着她。
她故意轻松地笑了笑,眼里却有泪光在闪动。这使她的眸子更加地清澈,模样更加地俊秀。我拉着她的手,默默地传递着一种不舍的恋情。远处不住地传来画眉的惊乍和黄鹂的鸣叫。
她眨动着忧郁的长睫毛,目光散淡地迷离着一种哀怨与伤感,让人望着,不由地滋生出一股深切的爱意。
“把这带上,”当她把一个封口的信封递在我手中时,一滴泪珠从她那惹人爱怜的秀目中落了下来。等我刚接过信封,她便转过身,朝着山顶树林中的小路跑去。明灿的阳光闪动起她那翩然舞动的身姿。一股秋雨恋花般的情绪弥漫在我的心中。我知道山里的姑娘特别重情。她这是不忍与我分离。她跑到山顶那片树林边停了下来,透过一片树林,朝我挥了挥手,然后便像梦中的画面一样消失在林影之中。
我把信封打开,里面有五十元钱,还有一封信。信中写着:文清,今天与你相见,真是出乎所料。这点钱请你带上,在城里没钱不行。祝你一切顺利!秀秀。
我的心里猛然一阵颤动,直觉得手里是在捧着一颗纯真而美丽的心。
“秀秀——”,我朝着那片掩没了秀秀身影的树林大声地呼唤着。可是,回答我的却是无边的空旷与沉寂。
我站在下山的路口处,久久地朝着山上那片树林望着,直觉得眼前的山峦、沃野和树林在不停地打转,心中恍惚地像是刚从梦中醒来。我踌躇片刻,便朝着山下走去。山下是那条千年流淌的罗江。午后的阳光照在江面上,岸边的风光漪旎,景色迷人。我的心一下子明亮起来:啊,家乡竟是这样地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