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想着,不管好不好吃,就算是卖曾家一个面子吧。
何氏原本还担心没人过来,谁料一过来一大帮子,都没地儿坐了,只有那擦干净的桌子,让那些掌柜们的坐了,那些伙计马夫,只得端了粥饭,或站或是蹲或是直接往草垛上一坐,吃了起来。
王掌柜见今天没有白来,心情很好,便给自己手底下的伙计,每个人都要了四个包子四个馒头,还有稀饭咸菜咸鸭蛋什么的,都各上一份。
当他的眼睛落在那木牌上,看见最后一排小字时,突然有些古怪起来,这野蘑酱是什么东西,居然每天只供应一小瓶,而且整瓶不售,一碟五文。
他再看那碟,也着实有些心惊,这不过是酒楼里平时放醋的碟子,这么少的东西,却要五文钱,这家人莫不是不识行情?
但是想着即将做生意,他还是要了一碟子。
张马二位没有做成生意,心情不好,自然是不会给伙计们好脸色的,随便每个人两个馒头填填肚皮拉倒,好在稀饭是不要钱的。
刘采买心里头爱军,看安心的眼神儿越发温顺,就对着装山货的伙计们吩咐道:“赶紧装货,装完了,我请你们吃早饭!”
伙计们一听,有热腾腾的早饭可吃,哪里还不来劲,干起活儿来,也比平时卖力许多。
王掌柜本是看着曾安心的面子,才买那五文一碟的野蘑酱,但是当他吃了第一口后,立即就惊到了,这样鲜美的感觉,简直让人想要把舌头都吞下去了。
各种酱他这一生吃到过无数,但是从未有一种,给他这样的感觉。
他立即站了起来,就想要去问何氏,这野蘑酱是从哪里来的,但是见到马张二位朝他看来,他立即又假装镇定的坐了下来,后来假装添粥,才慢慢走到何氏面前,轻声道:“这位婶子,向你打听件事。”
何氏赶紧微笑抬头,“老板您尽管问,小妇人定知无不言的。”
马掌柜用胳膊碰了碰张掌柜,两个人眼色一对,悄悄的跟上了王掌柜,听他询问那野蘑酱的事儿,不由疑心顿起。
做生意的人,哪个不是精明,二人立即各要了一碟过来尝,也顿时惊呆了,赶紧朝着何氏挤了过去。
“这位大婶,这野蘑酱,你家还有多少,我全要了,一两银子一斤!”张掌柜率先开口,抢着喊出价来格。
马掌柜瞪了他一眼,这老家伙,太老奸巨滑了,那活的新鲜的,像来自大山深处的精灵触觉,还在舌尖回荡。
他咬了咬牙,“大婶,我出二两银子一瓶,你都卖给我可好?”
王掌柜面呈不虞,“二位,凡事讲究个先来后到吧,这可是我先发现的。”
张马二人一起挤兑他,“你一个开茶楼的,掺和这事干嘛,再说了,我们俩来一趟,总不能空手回去吧?”
若有了这美味的野蘑酱,想必也能稍稍挽回些客人的心。
何氏没想到那看起来,黑咕隆咚,不起眼的野蘑酱真的有人愿意花五文钱来买,而且看这几位老板的意思,还想买更多?
只是这瓶酱是安心拿过来的,又不是她家的,她可做不得主,便只得赶紧朝着自家男人打眼色,于大勇连忙道:“三位老板别吵了,请细看这木牌上所写。这野蘑酱乃是我土菜馆的特色之一,只在本店供应,客人可以花五文钱来买一小碟,每日只供应一瓶,多则不售,整瓶也不卖。这是我们东家定的规矩,我们也只是替人打工,真是抱歉了。”
王老板一听,率先释了怀,看见张马二人脸色紫涨,便笑了起来:“争吧,看你能争出个啥来。”
“大婶,这野菜包子味道也不错,再来四个,一碗稀饭,一个咸鸭蛋,并一碟野蘑酱。”
“老板您稍等,立即就来!”于大勇赶紧应了一声,腿脚利索的跑到灶屋门口,将何氏放在托盘上面的东西送了过来。
因为今天头天营业,于家就没有人请人,曾爱军便过来当起了义务的帐房先生,见每个人要了啥,就将他所要的东西在册子上记下来,待他吃完后,便将帐册本子给他瞧过,这才报上价格。
王老板吃好后,便先去安心家,看刘采买装货,同时等曾高大的消息。
张老板和马老板则留在后面磨蹭,待人都走的差不多了,这才蹭到何氏面前,悄声打探这土菜馆的东家到底是谁?
安心之前交待过,虽然何氏也不明白,安心为何要这样说,但她还是装糊涂,一问三不知,只说是京城里头来的。
张马二人见问不到消息,心里也着实郁闷,随手丢下银子,只说不用找了,就走了。
一走出于家土菜馆,结果就撞见一个人,只见他贼头贼脑的,还不时朝于家院里打探,虽形迹可疑,但身上穿着倒也不差。
马老板立即留了个心眼,脸上先陪了三分笑,朝着那身形健壮,满脸横肉的中年汉子打探道:“这位老板贵姓,在哪里发财,难道也是想来曾家购那山货?”
那中年汉子十分猥琐的朝着马老板奉上讨好的笑容,“不敢不敢,小人免贵姓胡,在桃源镇上有家猪肉铺子营生。那山货,我们要多少有多少,都吃的厌烦了,谁要问他家采购,那曾家,也就是忽悠忽悠你们这里城里的老板。”
原来这探头探脑打量的人,正是胡屠夫。他原本是过来看笑话的,直等到日上三杆,到时候于家没有生意,他便更有了嘲笑的资本,看不把于大勇臭的抬不起头来,见到他就要绕道走哪。
谁料这一来,居然见着门庭若市,生意竟是好得不得了,那曾家老二数钱数的哗啦啦响,直让他看的眼红不行。
马老板一听胡屠夫这话,立即就想到什么,眼前大放光彩,赶紧将他拉到人少僻静处,“胡兄,鄙人姓马,在燕京里开了家小酒楼,既然胡兄是做猪肉生意的,那反正我们酒楼每日也要采购猪肉,不如倒向胡兄采购,不知道胡兄意下如何呀?价格嘛,自然是好商量的。”
胡屠夫一听,眼儿都直了,他的猪肉因为名声不太好,价格又有些高了,所以最近生意有些萧条,有些村里的人,宁可多走几步路,去坊间卖也不愿意来他家。
如果这马老板说的是真的,那他可是撞上大运了。
“马老板说的可是真的?可不是诓我?只是你们燕都想必也有贩猪肉的,您又何必舍近求远呢?”胡屠夫虽然欢喜,但毕竟在生意场上面打滚这么多年,立即就警觉过来,这天下不会下红雨,这马老板放着燕都的猪肉贩子不要,干嘛跑桃源镇来买猪肉?
“哈哈,胡兄是明白人,马某就明人不说暗话了,除了猪肉外,马某还想和胡兄做另一笔赚钱的生意。”马老板用极隐晦的语气,低低的附在胡屠夫的耳边说了几句什么。
胡屠夫立即双眼放光,像发现什么金元宝似的,将那双油油的大手直拍:“哎呀,果然马老板见识远大,你说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呢。”
马老板朝着那清晨的朝阳笼罩的青玉山看过去,一座山连着另一座山,连绵不绝,在晨雾中,显的特别宁静美丽,就像掩上一层神秘的面纱。
“马老板说的有道理呀,野蘑菇这些东西,反正只要是山,就一定会长,这另外两座山,和青玉山是相互连接的,我就不信东西会差多少。只是马老板,你可不能说话不算话,我如果到时候采了许多来,你可不能不要?”
“怎么可能呢,我们酒楼在燕都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每天至少也要用掉上百斤新鲜蘑菇,再说不是还能晒干了留用嘛,怎么着你也不会亏本的。这样吧,这里是十俩银子的订金,你尽管放手去做,三天后,我再派人来取货,曾家那边卖给镇上酒楼是多少,我们比他们再多加十文钱,如何?”
胡屠夫一听这话,立即就喜的抓耳挠腮,他曾听村长透过一丝话风儿,说是镇上酒楼,来曾家收购那些野蘑菇,价钱给的高得很哪,听说还有什么特别的长的像猴子和老虎的野菇,价格更贵哪。
胡屠夫接过马老板递过来的十俩银子,就屁颠屁颠回去找人上山了,马老板自觉得自己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此计甚妙,那心情就美了。
哼着小曲儿,带着伙计就离开了桃源村,临走时,还得瑟的看了一眼曾家小院,心里暗想着,等我也拿到野蘑菇,看你们还得意什么个劲。
胡屠夫回到家里,和自家婆娘一商量,婆娘看见那十俩银子,眼都直了,连连说这主意好,只是桃源本村的人,大多已经和曾家签了协议,去曾家的青玉山上采摘野蘑菇了,现在村里哪里还有人可用啊。
“咱村没有人,那不是还有胜利村的人嘛。现在早就过了采摘青橄榄的季节,胜利村的劳动力,正是多余的时候,只要我们把工钱定好,保准有人愿意来。而且,我跟你说,我们还占了个大便宜呢。”
胡氏一听,就问是啥便宜?
“曾家人傻的要死,还专门买啥山呀,乱花钱。这山反正放在那儿,就是大家伙的,现在我只要了一两文的工钱,就可以把大山的东西变成咱家的,到时候再赚大笔的银子,你说我们是不是占了大便宜呀?”
胡氏一听,还真是的,立即就给自家男人捏肩膀倒茶水捶小腿,直把胡屠夫美的冒泡。
胡屠夫也想在家里享受夫人的侍候呀,但是想到马老板说,三天后派人来取货,当即就坐不住了,赶紧喝了口茶,就朝着胜利村去了。
他先去找了胜利村的罗大保,罗大保一听,当然是乐意了呀,最近安心家的山,一直在出钱的事,可是传了不少到他耳朵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