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到底有没有藏着什么套路在里面?”乔韵本来想打的,现在被傅展一说,疑神疑鬼,又不觉动摇了,“真没有?”
“你再这样就真的要吵架了。”傅展故意沉下脸,乔韵吓一跳:真是醉了,忘记自己现在还在‘缓刑观察期’。
就这个问题,他们发生过好多次矛盾,工作越来越合拍,日常也越来越聊得来,在公司几乎天天见面,接触的也是同一波人,怎么会没有话说?其实傅展和她真的处处合拍,或者说他真的很能配合,但这个坎乔韵一直迈不过去,女人直觉最准,傅展对她有没有想法,她心里是有定见的,直到此刻才开始动摇。
嘴唇蠕动了几下,想道歉又放不下面子,只能僵在那里,傅展没好气地盯着她,过一会叹口气,放软了声音,“好了,不说这些了,你不想聊就早点回去,电话打不打,多咨询几个小姐妹的意见。——还是早点休息,别多想了,有话等他来看秀了再说也不迟。”
傅展要暖起来,真是暖彻心扉,是和秦巍完全不同的体贴,乔韵心里含含糊糊的,又有点疑心,又有点过意不去,她不敢再问‘有没有套路’了,反而被勾起心事,又失落起来,“哪有几个小姐妹,我现在都没什么朋友了——唉,这份工作真是把我的所有私人生活都吞掉了。”
“都一样。”傅展把她从椅子上带起来。
乔韵越说越失意,“哪敢等他来看秀了再说啊,那几天我心情肯定不好,怎么能好好说话,那架就吵更凶——又哪有那么多精力去吵架?秀都快忙不过来。”
“嗯嗯,”傅展让酒保结账,“挂房帐。”
“发一次博客是新闻,人家觉得他有担当,连发几次就是情绪失控,同样的戏看多了也会厌,”乔韵把他当秦巍念叨,“连续发文骂粉丝,不管他再有多少理,怨妇形象擦不掉了,不管骂的是谁粉丝也都委屈,这对他有什么好?”
“人家爱你啊。”傅展带她走出去,手里虚虚地扶着她引导方向,不碰着她。
“爱又不是免死金牌!”乔韵轻喊,“他也要想想这对自己的影响啊,这件事有一万种处理方法,他干嘛选最激化矛盾的那种呢?”
“还不是因为爱你?”傅展说,‘叮’的一声,电梯到了。
爱当然是政治正确,因为爱你做的事,即使不明智,即使带来了麻烦,似也应该被立刻原谅,但乔韵现在已经不堪重负了,“但我现在不想要这种爱,我想要平淡的,稳定的,无聊的……我想要能让我专注在我的工作上不会让我分心的爱!”
说出口了她才呆住,捂住嘴站着不动,所有的酒劲似乎都盘旋着从血管里褪去,带来冷冰冰的、难堪的清醒:前世秦巍和她分手的时候,是不是就是这样的感觉?
爱还在,爱永远在,心被扯动的感觉不可能消散,只是一个人能不能只为爱而活?有没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当两个人都有放不开手的事业,当两个人的路已看不到交叉的时候,分手是不是必然的结果,爱只能拖延结局的到来,却不能改变?
她是恨他的,这份恨意一度毁灭了她,一度又是她的支柱,这男人还能勾起她的爱意,但痛也被永远铭记,直到现在,不知不觉间天地倒转,她成为那个想要放手的人,他成了那个添麻烦的人,她才真正明白原来她也不比他高尚,他们一样的软弱,又或是一样的绝望,这条路不是有爱就能走下去的,强求也许只是把这分手的过程无限拉长,真的无法改变结果。
现在还只是苗头,现在一切才刚刚开始,但她已经看到过结果,他所做的一切全都因为爱她,爱没变过,他的性格也没变过,变了的人是她。她已经不再是那个把秦巍摆在世界第一位的乔韵了,现在她心里的一位,是她的工作。
是不是有一天她也会打个电话说分手?乔韵想,也成为先松手的那一个?那一次的分手,不会像几年前多少还有些幼稚的报复,没有恨和失望,只有无奈和悲伤,只能松手,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松手——
“不行。”她脱口而出,她绝对不要变成那时候的秦巍,哪怕只是为了一口气,她也绝不会先放手。
“啊?”傅展被她闹得迷糊,茫然地看她。
“你说得对,”乔韵说,有一小部分的她觉得自己的确是多疑了,火花可能还在,但傅展也许真如他所言,更看重【韵】的将来,理性地打消了其余的念想。“异地恋最忌讳有所保留,我这就回去给他打电话——谢谢你啊,david。”
她匆匆拥抱一下傅展,“之前是我一直误会你了。”
电梯门开了,她疾步走出去,手已经摸到了口袋里,快速拨号不假思索地按了出去。
“喂……”电话一通她就低柔地说,“下节目了没有?我好想你……今天怎么又发博客了?秦巍,你对我这么好,我该怎么报答你,以身相许够不够……”
情人的电话,一说起来就没完没了,完全投入,乔韵夹着手机打开房门,用背关上,已全心沉浸在秦巍的声音里,“噢,原来是又去门店闹事了,我还不知道呢,这几天人都过来韩国了……我男人怎么这么爷们儿呢?我好有安全感哦……”
秦巍在电话那头都快被蜜水泡化了,乔韵一手绕着头发,打起精神兴致勃勃地说,“你知道怎么能让这些人气死吗?——你别发这种博客,怎么说呢,这种博客发了不就说明你在意她们了吗?我和你说,过几天你来看我,咱们多放一些自拍上博客去,秀恩爱气死她们,你说这主意好不好……”
其实,只要情绪稳定,她知道该怎么处理,但所有这种种问题,千头万绪,又哪来的稳定?乔韵用尽浑身力气把秦巍哄住,想说说设计助理的问题,又没了这份精力,酒劲慢慢褪去,睡意上来了,一天从睁眼到闭眼的烦扰,让她说着电话就合上了眼睛,睡前最后一丝朦胧的意识,还在依稀地想——
这一次,不管发生什么事,她也绝不会先放开手,绝对不会。这是她最后仅余的倔强。
墙的另一头,傅展从浴室出来,缓缓坐在贵妃椅上,一举一动都充满自控。他闭上眼回想今天发生的所有大小事情——这是他一直以来养成的习惯,早上的会议,下午的商谈,压轴衣裙的选择和模特的分配。当然,还有资金周转率、生产周期和物流安排,订货会、……
高度发达的大脑,仿若计算机一样地复盘重演,当重放到回房前那一幕时,他的唇角不自觉地扬起了一抹苦笑。一瞬间心思千回百转,五味杂陈,最后化为一声轻轻的“艹”——艺术家的性格,就是特么的不稳定,乔韵是这样,秦巍也是这样,他设下的局,每一次都会得到出人意料的回应。
得,这一次又没戏了。傅展只允许自己失落一秒:等下个机会吧,现在最重要的还是这场秀,局部战役失利,影响不到战局的走向,【韵】的发展,才是最需要关注的大势。
《coco》的编辑就要到了,派谁去接待?要年轻,长得帅,最好还愿意做适当的牺牲,西方媒体的冷淡会是极大的障碍,他们必须要打开一个缺口,把敌人争取过来。头等舱、五星酒店,这都是隐形的贿赂,愿意接受就代表可以把底线往前推一点。这些事,乔韵因为面子可能不愿去想,但他不存在任何障碍。傅展摸着下巴思索了片刻,看看时间,拿起电话直接打过去。
“hey,bro,”即使是昨天才结识的‘兄弟’,亲热起来也毫不客气,傅展笑着说,“我有点事想找你帮个忙——你现在在哪,我们见面聊。”
这种事眼见为实,还是亲自去挑才放心,韩国男人和日本不同,爱练肌肉,南男北女,单眼皮六块肌,一米八的高级伴游,应该能让欧美女性满意,他一边换衣服一边想,得和mandy打听一下,对方是不是喜欢女性……
方方面面,明里暗里,什么招都要出,什么细节都要准备,就在这分分钟崩溃的忙乱里,首尔时装周悄然开幕,【韵】的大秀,也成了两岸三地共同热议的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