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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这边,太子妃张氏将张安世叫了去。
得知怀了第二个孩子,张氏喜上眉梢,自然免不得对张安世一通抱怨。
张安世也自知理亏,这些日子虽都是在忙正经事,可是毕竟对自己的妻儿的确少了关心。
面对张氏,只是不断的点头份儿。
“阿姐,接下来,我定会老老实实地待家里几日,不过……咱们张家的新宅要建好了,栖霞那边,却也要多走动。”
“听闻你在太平府,办下了不少事。”张氏看弟弟认错态度良好,便也继续追着责骂,倒是对弟弟关心起来。
张安世道:“也得罪了不少人。”
张氏澹澹道:“得罪了也就得罪了吧!以往呢,你成日湖里湖涂的,所以阿姐怕你在外滋事,可你既有出息,真想干点事,难道还能拦着你?这天塌下来,还有你姐夫顶着呢。”
一直跪坐在角落里,津津有味地看母亲责骂舅舅的朱瞻基,此时终于开口道:“母妃,还有我,还有我……”
张氏没看他。
却又道:“我们张家,当初也不是什么大富贵人家出身的,咱们的父亲,当初也不过是北平府的寻常武官,虽说父亲在的时候,没教我们吃过苦头,可寻常百姓的日子,你当时年纪还小,可能没什么印象,阿姐却是体尝过的。去做了父母官,其他的胡闹无妨,可切不可残害百姓。行事之前,要瞻前顾后,要细细的思量,会有什么后果。有时候啊,我们一拍脑子们想的事,吩咐下去,可能要害死的军民百姓不知多少呢!所以啊,你可别总是想当然,任何事都要抓实,多干,多看。”
姐姐的这番话,可谓是用心良苦,张安世又怎么不懂?便又连连应声道:“是,是。”
张氏继续道:“我抱怨你平日里不着家,是因为你总湖里湖涂,可现在既执掌一方,成了封疆大吏,这身上担子重,家里的事,阿姐自然会多帮你料理,静怡也是知书达理的人,不会责怪,你不出乱子即好。”
“阿姐……真的……我……”张安世要去抹眼泪。
谁晓得眼泪没挤出来。
朱瞻基却是嚎啕大哭起来,抽泣道:“母妃……对阿舅好,对我也好,母妃……大恩大德……”
张安世:“……”
张氏抿嘴一笑:“都说外甥像舅,我瞧着这话有道理,你这些日子忙碌,瞻基总是念叨你。”
张安世不免好奇起来,道:“念叨我什么?”
张氏抿嘴不语,顿了顿,却是道:“岁末的时候,陛下要去围猎,瞻基正在学骑射呢,到时……怕也要在他阿爷面前表现一二。”
见张氏撇开了话题,张安世便知道,这朱瞻基定是对他这个阿舅的评价不高,后牙槽都不禁要咬碎了:“他年纪这样小,就学骑射,也不怕出事。”
“这没法子,他阿爷喜欢……”张氏道:“不过让他练一练也好,我大明天子,多习骑射,我倒希望太子殿下也去学一学,不过他公务繁忙,现在为了治政,真是废寝忘食,教人担心。他还交代了,若是我见了你,一定要提醒你,莫负百姓。”
张安世道:“是。”
悻悻然地从张氏那儿出来,旋即张氏教人预备了一些滋补之物,教人陪着张安世回家。
徐静怡如今对生育已是驾轻就熟,倒是没有起初生张家长子时那样小心翼翼了,见了张安世回来,便斟茶递水。
夫妻二人虽多日不见,却没有一点生疏,举目对视间,就如同老夫老妻般自然。
徐静怡脸上尽显温柔,带着盈盈笑意道:“陛下要围猎的事,你可知道吗?”
张安世回到了家,也不自觉地感觉整个人放松下来,笑了笑道:“刚从阿姐那儿听说。”
徐静怡道:“陛下弓马娴熟,这一次,却狠狠地训斥了勋臣子弟。”
张安世押了一口茶,舒服地叹息了一声,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家里的茶更香。
一口温茶下腹,他才又道:“我那几个兄弟,平日里都没啥脑子,总是冒冒失失,不挨训斥,倒是奇怪了。”
徐静怡含笑不语地看了他半响,才继而道:“并非是如此,看来你是没有瞧旨意呢!”
张安世诧异地道:“还有旨意?看来事情颇严重,有没有牵连我那几个兄弟?”
徐静怡道:“我教人抄录了一份,这旨意本是给兵部尚书金忠和定国公,也就是我那堂弟徐景昌的,景昌得了旨,就抄录了几份,一份给我爹,一份送了这儿来,是给我们提个醒的。”
张安世便忙道:“我瞧一瞧。”
徐静怡吩咐下去,片刻,便有女婢送来了一份字条。
张安世打开一看,便见上头写着:“告谕兵部尚书金忠、定国公徐景昌:过去勋业之臣,皆奋起行伍,身功战阵,积累勤劳,致有爵位。又小心敬守法律,谨事朝廷,以致长保富贵。及其子孙,沉于安逸,骄奢淫酗,忘祖父之艰难,玩贪岁月,不习骑射。一遇阅试,手足无措,反用私贿侥幸承袭;一遇征调,百计营免,不能免的,至临阵对敌,畏怯疲懦,堕马弃枪,魂飞胆丧。此皆系骄肆不教之过。自今以后,天下承爵者,需日夜操演骑射,若还不成器,命其兄弟袭爵,令其戍边。”
张安世看了,不禁汗颜。
显然,现在虽只是明初,可有些功臣子弟,却已经开始懈怠了。
这种事,其实任何王朝都不可避免。第一代的开国武臣们,无不是人杰,到了第二代,倒也还好,此后继续下去,则多是一些纨绔之徒。
朱棣显然是看不下去了,这才发出如此严厉的旨意。
张安世笑着道:“陛下这是在吓唬人呢!”
徐静怡笑吟吟地道:“虽说是吓唬人,可陛下也是心急如火。只怕这一次会猎,要找由头,狠狠地收拾一些人。”
“噢。”徐静怡又想起来了什么,继续道:“陛下还说了,此次围猎……所有勋臣子弟都要参加,若是骑射不中者,都要受罚。可若是能在校阅中得头名的,还要重赏。”
“夫君,你平日里最不擅骑射,到时只怕你也要登场,虽说夫君是智计之才,就怕到时夫君登场,不甚好看。”
张安世皱了皱眉,喃喃道:“不会吧,我也要登场?”
一时之间,竟是心虚了,想来朱棣不会因为这个而惩罚他的,毕竟……他走的是另一条路子,和朱棣所说的纨绔子弟不一样。
不过话又说回来,不会受到惩罚,和众目睽睽之下,丢人现眼是两回事,到时只怕无数人哄笑,那就真的没脸了。
张安世想了想,道:“谁射死的猎物多,谁就能重赏,赏什么?”
徐静怡道:“这可说不好,不过陛下对此次围猎如此看重,又颁布如此严厉的旨意,这赏赐肯定不会轻。唯有重赏,其他的子弟将来才肯勤练骑射。”
张安世笑了,道:“哈哈……我有主意了!你等着瞧,到时等着听你那兄弟徐景昌,还有徐钦那小子在你面前吹嘘我这姐夫有多厉害,我要技压群芳,不,技压群雄!”
徐静怡道:“我本是提醒夫君,这几日哪怕临时抱佛脚,也先练一练弓马的,我现在有身孕,虽不能手把手的教授,却也可以在旁指点。”
张安世却是神气活现地道:“我不是吹嘘,这弓马,我肯定是学不会的。可是……这世上……围猎这东西,靠的也不只是弓马,要靠脑子。这事,你尽管放心,待会儿让你知道,夫君是如何天下无敌的。”
他放出豪言壮语,当下,夫妇二人便歇下,一夜无话。
次日清早,张安世照旧还是去知府衙门,又与高祥开了小会。
这一场会议,却是关于货物出口的问题。
想要太平府的商业繁华,虽然在各省建立商道是重中之重,可是现在出口货物,获取的利润更大,因此,这就涉及到了疏浚河道。而后在长江边设立数个码头,再从长江码头,顺水而下,至松江口杨帆出海的问题。
“码头建立的速度要加快,不要舍不得给人银子,除此之外,海船和江面上的货船,要鼓励大家建造,江南好就好在,处处都是水路,船运的运输,是最廉价的,要多组织劳力,年底之前,就要竣工。”
张安世大抵地交代了之后,就万事不理了。
毕竟现在太平府上下都打了鸡血,事情交代下去,大家是拼了命地抢着干。
其实不只是官吏们是这样的氛围,即便是太平府治下寻常百姓们,大抵也开始活跃起来。
以往寻常人的出路太少了,绝大多数人,只能去做佃户,几乎没有什么积蓄,一家老小都难养活。
可如今,随着栖霞和一些三县矿场的募工,再加上一些士绅开始售卖劣田和山林,尤其是山林,这山林之中蕴含着许多的矿场,可太平府衙却是直接对荒芜的山林采取了重税的对策。
如此一来,士绅们拿不出大量的现银来开采矿产,可继续持有,不但每年的税赋沉重,而且没有任何的收益,于是,不得不作价收购。
一般作价收购的,都是府衙买下来,然后用长租的办法,租赁给商贾,让他们兴办林场和矿场,府衙这边每年得到一大笔的租金,商贾们有利可图,蜂拥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