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上提到皇城司的名字,除了暗地里将其称之为皇帝陛下的走狗以外,也不曾有什么过激的举动。毕竟除了监察使以外还有分散在各地的暗谍,谁知道自己随口的一句无心之言会引来什么样的横祸。皇城司,可是专门做那些杀人于无形的勾当的。
至于武禁门,那就是皇帝陛下手中的另一把杀人的刀了,皇城司是无形的剑刃,但是武禁门的刀锋确实实实在在有形的。面对皇城司所谋划的阴谋遭遇意外的时候,或者出现什么无法用阴谋解决的人物的时候,就是武禁门出场的时候了。
而因为不屑这些纯粹杀人的人的选择,本朝的武将在提及他们的时候,都会省略那个“武”字,只以禁门代指。但是谁也无法否认,这些人确实是皇帝陛下手中的最为锋利的刀。甚至所谓的皇家供奉二十八宿,也不及武禁门的实力强大。
力量会被权势所激发,但是真正撑起权势的,仍旧只有力量。正是因为手中有着两柄十分锋利有效的利刃,所以皇帝陛下才敢毫无保留地让三大道门入驻盛京城,与自己那么贴近,才能够完全掌控北方诸门派的那些豪强。
可惜这一次遇上了白衣这种完全不讲道理的人物,一个打完就凭空消失的人,你让还是凡人的言和如何去灭口收尾。纵然面对神境,她也不会有什么好害怕的,但是就算是神境,也不会骤然消失于无形,连一点点离开的轨迹也找不到吧。
迫于无奈,也是出于补救的关系,言和才带着皇帝陛下签署的圣旨来寻找依旧能够找到的天依,但是她也并没有想到,对方竟然能够像是早已经预料到了一样,一直平静地面对这一切。甚至,还能够猜出她的具体目的。
这个公主殿下,是个劲敌,言和心中泛起了这样的本能感觉。
圆领无袖的蓝色绣衫,淡灰色的秀发依旧是未出阁女子的发髻,虽然看上去平淡如同江南时节的烟雨,但是却也彰显了自己的气场。天依就这样静静端坐着,丝毫不影响她不染凡尘的气质,但是却更加给人压迫的感觉。
那双祖母绿的眼眸,里面的眼神无暇晶莹就像是一面映彻心灵的明镜,纵然是言和也不得不承认,在这双眼睛面前,她也感受了某种在神境高手面前都无法感受到的压力。就好比苍穹无比澄澈,却高远得让人难以接近。
迫于无奈,言和说服了自己,她此行的目的并不是结怨,而是补偿,这个时候再逞强并没有一点好处。
“你就不在意白衣他究竟去了哪里吗?”终究是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虽然在此刻服了输,但是在言和看来,这对未婚夫妇和寻常人家的夫妇一点儿也不相同。起码在听到了白衣消失的消息的时候,面前的天依并没有半点担心,就像那是一个和自己毫无关系的人一样。
这一点,言和觉得自己还是能够看得出来的,也正是出于这个原因,她才有意想要刁难一下面前的这位公主殿下。再怎么说,你们也是夫妇啊!
天依接过了圣旨,随手放到了一遍,颇为无奈地回答:“其实夫君他总喜欢四处跑,我也是没有办法呢。毕竟作为夫君他名正言顺的妻子,没有连自己夫君出去玩也要管束的道理啊。其实我也很无奈的呢!”
虽然听上去没有什么不对,但是言和还是敏锐地察觉出了里面的嘲讽意味。这种感觉就像正宫对着夫君的姬妾说,自己管不住夫君一样,完全是一种在炫耀的口吻。尤其是对方还强调了“名正言顺”这四个字,更让言和心中有一种莫名的憋屈。
我也没有想要和陆白衣如何啊!言和心中委屈得想哭。
而且这个时候,脑海中的那些被唤醒的片段也在提醒她,原本坐在这里说这话,其实应该是她啊!但是左思右想,还是觉得有些不对。
当时无奈地让白衣跑掉,果然是一种很严重的错误,就应该杀了他才对!心里不知道将已经消失的白衣剁碎了无数遍,然而言和却依旧保持着平静,向天依告辞。作为武禁门的人,她又怎么会真的因为一点点无需在意的小事而破坏自己的心境,她是陛下手中的刀,这一点,不会有什么改变。
而天依注视着对方离去的身影,也没有做什么挽留。她只是淡淡地叹息一声,然后回头扫了一下帘帐之后,开口道:“人都走了,还躲着做什么?”
“小姐,你真厉害呢。这么轻松就把那个狐狸精气走了。”墨水当然看到了对方黯然离开的背影,虽然并不像她想得那么夸张,但是对她来说,这还算是一件比较解气的事情。就算你是那只虫子找了许久的人,但是我家小姐才是正房,你凭什么那么嚣张!
“她可不是什么狐狸精,她过来也不是为了炫耀的。她是过来试探夫君的想法的,你们真以为是我猜到了她带着圣旨而来的吗?其实当初夫君离开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了这个结局的了。”天依颇为无趣地看了一眼放在一旁的圣旨,总有种想要叹息的感觉,“总是夫君帮我,可是我却一点儿也帮不上夫君的忙,想想还真是有些惭愧呢。”
“那只虫子有这么厉害?”墨水表示自己绝对不会相信。
然而缘木却肯定了天依的说法:“白衣确实说过,那只不过是一个引诱他过去的陷阱,当他入赘洛家的时候,皇帝陛下心中所谓的平衡就已经被打破了。陛下不会放任一个不能够被管束的洛家的,这一路上从第一步的试探,到后面的试图让名为九品圆满实际上是半步神境的人来杀他,一切都是皇帝陛下渐渐失去耐心的表现。”
“虽然一开始小姐公主的封号是老太爷换回来的,但是世间最不能够相信的就是皇帝的承诺。这种事,我们上路之前,老太爷也是提及过的。北方江湖的水太深,就算是老太爷也说他的水准,一辈子隐居江南已经足够了,但是北方,他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去踏足的。”
“我们所能够做的,也只有保护好自己,不让他担心了。”天依下了断言,对于她而言,其实言和若真是来气她的,那还算好。那就表示起码皇帝陛下并没有一定要除掉白衣的想法,可是对方所想要试探的,是白衣到底还有多少底牌。这就代表着,皇帝陛下想要除掉白衣的心思已经十分坚定了。
甚至,很有可能,想要拿她们来作为威胁的筹码。对于皇帝的节操,想来是不足以令人相信的。或者说就算皇帝陛下不出面,皇城司是用来做什么的?他们最擅长的,不就是这种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