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曾在太医院为刘皇上这样熬煮过粥,吃惯山珍海味的他,为了那一碗粥,眼中泛出孩子气般的欢喜。
如果杜子彬喝到她煮的粥,他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吗?
他不会需要一个会煮粥的女朋友,他想要的是一个能和他对酒当歌、吟诗咏赋的红颜知已。
云映绿可悲地确定。
虞府今日是宾客如潮。
依照虞晋轩的意思,自己这幅尊容,免得吓着别人,低调点就行。在双亲面前行个礼,放两串爆竹就算完事了。
可是他刚刚从海事将军,飞跃直升为兵部大元帅,现在又逢大婚,说起来是双喜临门,朝中百官怎么能放过向他道贺的机会呢?
不管有没请帖,这一早上,虞相府前就是车水马龙、川流不息的人群。虞府总管站得两个腿直打颤,嘴巴寒喧到合不拢,脸上的肌肉因笑得太多,一直在痉挛着。
宾客们送来的礼盒,虞府腾出两间厢房来,都不够放。总管挥着手,吩咐丫环们赶快收拾第三间厢房。
本来只准备了十来桌酒席,突然涌来这么多的客人,还不是普通的客人,都是当朝的权贵,虞府忙着从外面的酒楼临时拉来许多厨子和小二,搭凉棚、摆桌椅,又开了十多桌流水席。
想想看,再大的府第,一下子多出几百号人,那是个什么状况!虞府的上上下下无不忙得汗如雨下。
清闲点的就是主子们了。
虞右相坐在客厅中陪同僚们说话,虞夫人在陪女眷。新郎倌站在院中招呼客人,跟着大人来贺喜的孩子一看到他,就吓得把头埋在娘亲怀里,小身子瑟瑟发抖。
虞晋轩不在意地笑笑,偶尔转过身时,那只完好的眼眸中隐隐泛动着泪光。
该来的,不该来的,全来了,唯独曼菱没有来。皇宫的贺礼是昨晚送过来的,里面有一条曼菱亲手绣的百子图被面。
他没有看其他礼品,唯独把这条被面收了起来,放在已经打包好的去北朝边境的包袱之中。
他用最残酷的方式逼着曼菱死心,也逼着自己再不要怀有任何绮想。
今生无缘,但盼来世了。
来世,他一定要把命运紧紧握在自己的手中,不为任何人,只为自己好好地活着。
爱我所爱,白头偕首!
此刻,在曼菱的心里,一定很恨很恨他吧!
虞晋轩仰面看天,一时不能呼吸。
这府中闲致的还有一人,那就是新娘杏儿了。杏儿父母远在东海,东阳没个亲戚朋友,虞府省了迎娶的环节,直接把她安置进新房,到晚上拜堂时,她由喜娘扶着出来行个礼就算仪式完毕。
新房也就是虞晋轩原先的卧房,稍微装修了下,被褥换成簇新的,要换家俱时,虞晋轩拦住了,说过几日就去战场了,杏儿也同行,人不在府中居住,就不要那么麻烦了。
虞夫人驳不过他,就在卧房的门上窗上贴了几个喜字,房间里挂了几条红色的长幔,就算是新房。
此刻,新房里,喜娘正在为杏儿开脸,上头。
开脸就是用细绒绞去新娘脸上的汗毛,使面部更为光洁。上头到是个讲究的仪式。梳头要用新梳子,一边梳,喜娘一边说:“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发齐眉,三梳梳到儿孙满地,四梳梳到四条银笋尽标齐。”
结婚这天,新娘应该哭嫁,脸上不能带有多少笑容。杏儿的脸上确实是阴云翻滚,眼珠挂在睫毛上,就是不敢落下。
她的肤色黑,喜娘给她涂了厚厚一层白粉,泪一掉下来,就是一条长长的印子。喜娘已经为她化过两次妆了,她再哭,喜娘的脸都拉下来了。
一切装扮妥当,喜娘和侍候的丫环说道,她也累了,出去歇会。
丫环帮杏儿穿上喜帕,盖上红色的盖头,问杏儿有没什么要求,杏儿说她只想一个人静静地呆着,不要来打扰她就行。
丫环乖巧地带上门,让站在新房外的人都到前面去,给新娘子一个安静的环境。
杏儿竖起耳朵,听到门外的脚步声远去。她突地一把扯下头上的盖头,急急地脱下身上的喜服,趴在洗脸盆前,把一脸的白粉和胭脂洗去。然后,她蹑手蹑脚地走到窗户边,沾了点口沫,把窗户纸戳了个洞,斜闭着眼看向外边。
虞晋轩的卧房建在后花园的僻静之处,方便他读书、练武。平时除了侍候的家仆进进出出,很少有人过来。今天人就更少了,全挤到前际看热闹去了。
她确定园中没人,回过头,在床前蹲下身,从床底下拖出一个小小的包袱。包袱中装着虞夫人和虞晋轩送给她的一些首饰,还有几锭不小的银两和几件新做的衣衫。她翻出一件换上,看到桌子上盘子上装着的京果和花生、糕点,她各个抓了几把塞进包袱之中,扎好,挽在臂弯间。
她倒转身,慢慢退向门边,四下张看着新房。
将军爷,对不起了,这戏我演不下去了。杏儿爱的是阿水哥,这一生一世只能和阿水哥拜堂成亲,哪怕是演戏也不行。
还有,拜完堂之后,还得与将军爷在新房中呆一宿。一整夜对着将军爷那张脸,她会吓疯的。
所以,她只有逃了。
杏儿小心地拉开门,细细地听着外面的声响。
没人!
她闪身就出了门,熟门熟路的就往后面的林子跑去。前几天,她就侦查过,这林子边上有个角门,是下人们出去搬运垃圾时用的。
杏儿来到角门前,门不上锁,只在里面闩着。她拨了门闩,出了门,就是喧闹的东阳大街。
街上行人如炽,一个黑黑的小伙子焦急地站在对街茶楼的门匾下,看见杏儿,惊喜地跑过来。杏儿欢笑着扑进小伙子怀中,两人手牵着手,转瞬就在街头没了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