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灵琳被他纯净内心里高尚而无私的爱深深地打动,他的爱宽广如天,深情如海。他将自己的悲悯与善良散予众人,他爱她如同雨水滋养万物,好似上苍怜悯苍生。但她明白,于他而言,她不过是他怜爱众生中的沧海一粟,她得到与街边一个普通可怜人的关爱别无二致,而那一份最与众不同、最刻骨铭心的情感他终究是给了别人。她是含笑闭眼的,却有泪水流下,有欣然有遗憾,也有祝福:“施佳珩,快去登梅苑,楚云汐在那里等着你呢。”
风将她的泪水吹散,却没有吹乱她的笑容。她死时,门外廊下一只百灵鸟挣开束缚高歌而去。他透过窗子看见百灵高飞于天际,只觉得那应是她的精魂带着宽恕和喜悦自由地翱翔。
马车刚驶出城门,楚云汐突然使劲捶着车壁,耿功将车停在一片枯木之后,忙掀帘入内查看。她捂着自己的脖子仿佛快要窒息,耿功大惊,急忙将裹在她脖颈上的纱巾解开,她喘了口气,靠在他身上,断断续续地说道:“将马车掉头,我要去一趟登梅苑。”
耿功犹豫道:“四小姐,我们要抓紧时间赶路,越早离开越好。”
“快去!”楚云汐不容置疑地说道,“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东西要去取回,若没有那个东西,我们即便逃出去也活不了,快。”
耿功听得她话语慌乱隐隐透着恐惧,心知所言不虚,便在她的指引下调转车头。
楚云汐在他的搀扶下进了院子,院中各色梅花绽放地异常灿烂。天际涌起的黑云中隐约透着亮光,接着便响起一声闷雷。耿功抬头望着天,脸显焦急之色。
楚云汐扶着他的胳膊不紧不慢地走着,路过梅林时连耿功都被这壮美的花海所迷,忍不住远远地眺望几眼,她却在满眼繁华秀丽中瞧出了颓败凋零之势,禁不住轻叹。
进了屋,耿功有些纳闷,屋中干干净净只有桌椅床铺,一眼便望到了头,并无甚奇特的东西,不知她要寻什么。他正要开口相询,她却突然不住咳嗽起来,她抖抖索索的艰涩道:“耿功,我冷的很,麻烦你帮我要些热水来喝。”
这一句话倒提醒了耿功,他们走的匆忙,居然只备了些干粮,忘了带水。这赶起路了,若是路上寻不到人家,又没有河水溪流岂不是要渴死。他应了一声,急忙到院子里打水,却不想这些日子天气极冷,井水都冻成了冰块,硬邦邦地敲都敲不动。问院子里的几对老夫妇借水,他们却偏偏只有从远处酒家里打来的热酒,他只得接了几个水囊,到周围人家里借水。
虚脱的楚云汐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含了一颗药丸在嘴里,双手搭在椅背上静静地坐着。她的双目渐渐闭合,以至于有人推门进来时,见到她后背静默无力地靠在椅子上,竟以为她已然仙逝了。
那人的脚步轻轻地靠近,在距她一步之处停下,顿了片刻伸出手去,楚云汐骤然开口,轻轻地仿佛以老友相见的口吻说道:“你来了?
上官雪萸惊讶了须臾,莞尔一笑,仪态丝毫不乱,悠然地走到她的对面,靠着窗子坐下,双手环在胸前,既妩媚又清傲地望着她笑道:“你竟比我到的还早。”
楚云汐并不睁眼似是极虚弱的样子,低声道:“不错,我在这里等你很久了。”
“死在这里自是极好的。”上官雪萸翘起樱花般柔嫩的左手抵在下巴上:“我这个不速之客不会打扰你的雅兴吧。”
楚云汐轻嗤道:“你若不亲眼看到我死,又怎会安心呢。”
上官雪萸做作一笑问道:“你这是从何说起呢?”
“事以至此,你又何必明知故问呢。恭喜你,你的目标即将达成,想必太子登基之日便是我楚氏覆灭之时。”楚云汐冷漠回应。
上官雪萸仰天大笑道:“你果真没有令我失望,今生能遇见你是我的荣幸呢。”
“可遇见你却是我楚氏之大不幸。”楚云汐越发冷硬地回道。
上官雪萸笑着叹气道:“看来我的破绽当真是很多呢。”
楚云汐思索一阵,从头拆解道:“是你高超的仿字技巧让我第一次对你心生疑惑。”
上官雪萸显然早已料到,点头而笑:“这可真是我的疏忽,人果然不能得意忘形啊。”她又故意讥讽几句,有意逼她说出她识破自己的过程。心高气傲脾性让她直到此刻还捏着暗中较劲的劲头。
楚云汐却谦和道:“我可以将所知道的一切如实相告,但也请你坦诚。我也有五个问题想要请教。”
上官雪萸爽快答应。楚云汐并无一丝情绪波动,如同闲话家常般慢慢说道:“起初听御前听你说起曾仿照二叔的笔记,我当时并没在意。后来眼见得你模仿我的笔记也如此惟妙惟肖,我猜测或者当初那封诱我母女进京的飞鸽传书是出自你的手笔呢?我屡次试探二姐,却发觉她似是连我母亲也就是我二婶去世的真相都不甚了解。这就未免有些奇怪了。”她因体力不支,声音低沉,中间停顿好几次。上官雪萸耐心倾听,貌似并不上心,其实一个细节都未曾漏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