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城之后,柳大花魁在城主府的静室里没日没夜修行,偶尔酩酊大醉,一概不理城事,更不理会跟在自己身后的森罗道探子,会向洛阳怎么汇报自己的无所作为。
江湖和庙堂......在洛阳的时候,她就已经交出了自己的答卷。
......
......
天下格局太乱,也太复杂。
总有人踏着前人的尸骨,登上王座,也总有人跌落神坛,再难振作。
棋宫八尺山山巅,一直悬挂着一具尸体。
雪白长发在八尺山山巅凄凉飞舞,体内骨骼在生前就已经被剑气滚得尽碎,挑在黄钟宫前,与那口被拍碎一半的巨大黄钟一齐悬在高处。
雪白长发的老妖宦,即便死后,也没有如意与那位主子葬在一处。
他生前得尽如意。
死后便再难如意。
修行速度极快,走出妖胎便距离宗师只是一线之隔的朱雀转世女子,亲手将那口黄钟悬上山巅之时,沉默一二,又加上了老妖宦的尸体。
“这头老狗不惜死在了那个人类手上,只求能与主子葬在一处,是个悲凉之事,可本座如今偏偏不成全他——”这头朱雀的性格极为古怪,冷清对着八尺山开口:“就是想告诉你们,本座不需要这样的走狗,棋宫也不需要。”
“西域何其之大。”
“西域何其之废。”
整座八尺山妖族修行者,转世朱雀女子都看在眼里,妖族的落魄几乎不忍卒睹,始作俑者,正是被悬在八尺山的那头雪白长发老妖宦。
“棋宫五宫四调,今日开龙池凤沼,为你们洗清妖血。”那个女子的声音不带感情:“本座给你们机会,洗妖血后,血统足以改变天赋,成就九品绝非难事。”
说这些话的时候,整座八尺山寂静无音,尽皆俯首。
唯有站在朱雀身后的那个年轻男人面无表情,目光扫过八尺山,最终停留在那具妖宦尸体之上。
顾胜城有些恍惚。
一年以来,自己真真得了天大的造化。
南吕宫内数之不清的修行典籍,自己已经全都过目一遍,再加上玄武的馈赠,还有那位朱雀转世女子的指点,自己的修行境界一日千里。
南吕宫宫主的身份,与自己之前徒有虚名的少棋公头衔。
天差地别。
他不知道为什么这头朱雀会赏识自己,他只知道,如果不是那日秋水拦住了自己,自己已经死了。
或者说,如果那日不是秋水拼死抵在玄武身前,为自己谋得这份造化,自己也已经死了。
心死,身死,都是死。
顾胜城向来认理,认死理。
在他一朝平步青云之后,此生便只有两愿。
第一愿,就是偿还生前痛楚,血债血还。
第二愿......
站在朱雀女子身后的顾胜城唇角笑了笑,微微握紧身后月白色长袍女子的纤手。
秋水惘然抬起头。
顾胜城想到朱雀对自己说过。
等棋宫妖血池开后,妖族大兴,举族北伐,杀得北魏败甲倒戈,空出中原一半地盘,妖族便可实现千年大计。
顾胜城没有怀疑过那个女子的话。
他亲眼见过朱雀转世出手,他相信中原不会有人,是这头转世大妖的对手。
所以顾胜城在等着那个时候的到来。
等到那时,自己两愿皆尝。
只是顾胜城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朱雀甘心去忍这么久,一年才开血池,又要再过多久,才能北伐?
顾胜城只当这位大圣转世在养神修行。
......
......
仙吕宫,朱雀转世女子的性格偏僻孤冷,这里除了她以外,再无一人一妖的存在。
仙吕宫大殿,地面被一年前剑阵击出的坑坑洼洼依旧清晰可见。
这位大圣转世,素日里喜欢清静,便是一个人在仙吕宫孤独修行。
没人知道她修行时候,是怎样的一副光景。
只知道八尺山巅万千云气下垂,尽入仙吕宫,磅礴元气,浩瀚鲸吞。
更往里看,那位大圣盘膝而坐,朱红长发披散,雪白双手结印,放置更加纤白的膝上,独自一人闭眸修行,面色平静恬淡。
她的面前,地面插着半根白凉木髻。
入地一寸。
已经有一年了。
依旧没有拔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