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此刻......所有的庙堂中人,全都环抱双臂,以一种闲淡平静到了极点的态度,等着看这场闹剧的结局。
包括简大神将。
......
......
小殿下保持低垂眉眼的姿态不变。
在短暂的那一刹那,他想到了一些事情。
譬如说,为什么......那位安乐王的子嗣,会说这么一句话?
又譬如说,为什么......他们会出现在这艘船上?
其实这一句话,不一定要由被自己此刻举拎而起的那位安乐小王爷说出口。
在北疆杀敌的,在西域杀敌的,在多年前就已经在齐梁闯出赫赫名声的年轻诸侯子嗣,在场的他们,都有着类似的特权。
敕命的特权。
所以安乐小王爷最后才会说出那么一句话。
“你......不能杀我的。”
不是不敢,而是不能。
他之前站在齐梁的立场说的这些话,即便再难听,退一万步,也可以拿以一句冒犯带过。
易潇又能怎么样呢?
这就是问题所在。
简大神将抱着双臂,不出声音,静静看着这一幕。
郡主大人此刻认真望着这位负责集结了这艘龙船的齐梁大神将,发现他的眼中,除了浅淡的笑意,最深处的,其实是一种漠然。
一种骨子里的漠然。
既不关心事态的结局,也不在乎最终的收场。
无非是等待一个结果,结果是什么样......都无所谓。无论是易潇放过了这位安乐小王爷,还是易潇出手杀了他......都无所谓。
......
......
小殿下在想一个问题。
这个问题,其实很早就已经有了苗头。
在沉剑湖的时候这个问题就已经萌生而出,在风庭城,在洛阳,再到齐梁的十九道,一直隐隐约约困扰着自己。
即便再过一年,再过十年,这个问题依旧存在。
而且一定要被解决。
易潇轻轻叹了一口气,松开那只手。
落地声音咚的一声砸在龙船上,安乐小王爷跌坐在地,双手捂住脖颈,涨红着脸,有些艰难转动了几下脑袋。
易潇蹲下身子。
以额贴额。
“不要跟我说什么王权地位。”易潇很认真说道:“你若真是一个北疆军人,就不该拿父辈的功勋来求一条性命,所以我真的很看不起你这种......”
他顿了顿,道:“垃圾。”
安乐小王爷有些微惘。
他猛然瞪大了双眼。
那张与自己几乎要贴在一起的面孔,缓缓眨了一下眼。
下一刹那双眸之中翻起了璀璨夺人心神的大金之色。
火焰焚起,大成的杀戮剑域顺延着目光寸寸递入他的脑海之中,将紫府神魂寸寸焚烧殆尽。
一片虚弥。
易潇缓缓站起身子。
与此同时,有一人缓缓瘫倒在地。
面色惨白,七窍流血,双目一片猩红,死的不能再死。
简大神将看着这一幕,漠然注视着安乐小王爷暴毙在船头道场上,面色却是无悲也无喜,此后微微低垂眼帘,看不出心底究竟是藏着什么念头。
易潇目光从道场上的诸人之中扫过。
从江湖天才身上掠过,不做停留。
他轻轻笑了笑,平淡说道:“南海圣会,是江湖圣会,所以这艘船上的,理所应当都是江湖中人。”
易潇目光挪到简大神将身上,笑着问道:“是吧?”
简肇薪鼻子里轻轻嗯了一声。
“江湖人不可辱。”
易潇认真说道:“所以他该死。”
小殿下温和说道:“庙堂里的勾心斗角,何必带到江湖里来呢?无论是洛阳心还是齐梁敕令,都比不得一条命重要呐,江湖人杀人,不过千里一点快哉风,我这人记仇得很,此后若是有人庙堂辱我,我也会在江湖上讨个公道。”
“在我这里,说不得的话,留在庙堂说,做不得的事,留在江湖做。”
“至于为什么?”
“其实我也不太明白。”
易潇环顾一圈道场,依旧是那副笑起来如沐春风的模样,柔声问道:“我也不太明白,为何天下人都要叫我一声莲仙?”
“莲仙莲仙,听起来仙风道骨,可难道你们忘了......我是从圣岛走出来的么?”
小殿下笑意收敛,缓缓说道:“我可是......天底下最大的几尊魔头了啊。”
“修魔的人呐,没有道理可讲的。与之前那个好脾气的和尚不一样,我的江湖没有道理,所以......也不要同我讲什么道理。”
易潇再度灿烂笑着问简肇薪:“简大神将,是不是这个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