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余人商议了一下,庶俘芈先道:“我觉得索卢参的话有道理。我们只要死守,有地利的话,八百余人,胡人就算五千也难攻破。但若是一旦行进,胡人骑马往来如风,一旦防备不足,就会陷入危险。”
剩下几人想了一下,也都觉得有理。胡人不会闲着没事做在这里玩,若是他们真的就是想要交易,东西已经到手,便没有必要留在此地。等他们走了自己再走不迟,这就像是有一块金子,别人未必有争夺之心,可要是偏偏让一个孱弱的小孩抱着走在街市上,便容易助长一些歹心的生成——这时候放弃车阵启程,就像是变为了一个孱弱的孩子。
终归索卢参是个见过天下广阔的人,考虑问题也远比这些年轻人要深远,讨论之后,便决定让庶俘芈和马奶带几个人,和胡人交涉,让他们后退三十里。
马奶通晓胡语,庶俘芈又是之前的九人委员之一,这种事他必须要站出来带人过去,一旦胡人有别样心思,这就是九死一生。
选了七个人,都穿了甲,庶俘芈从车上的箱子里取出了铁雷,放在身上,取了火绳藏好。
马奶也将这些东西披带上,庶俘芈道:“若是他们有异心,免不得要拼死一搏。我还不想死,只是向死而生,越怕死越容易死。真要是他们耍花样,就血溅五步,逼迫他们!”
马奶点头道:“正该如此。”
…………
胡人头人的帐篷中,七八个部族的首领、祭司聚在一起,看着堆积着的铁锅茶叶和丝绢棉布,笑得合不拢嘴。
这些东西若是用马换,那可是一笔大数目,而且一些距离较远的部落根本没有换的机会。
有时候部族兼并,抢到一个铁锅,都会视作最好的战利品……他们什么都没有,连箭头都还是骨头的,青铜器也少的可怜,这不是后世有农耕区的匈奴,而是远未统一的林胡。
看着这些财物,几个部族首领互相对视了一眼,又商量起几天前商议的事。
从高柳那边传来消息可以交换的时候,他们就在讨论这件事:既然这些人可以换回好几个帐篷这么多的锅和棉布,为什么就不能换来更多呢?况且那些前来交换的人身上还有武器、衣衫、车辆、马匹,这都是一笔财富。
交换的时候,那些南人小心翼翼,躲在山头上结车为阵,并且说了若是毁约就会砸碎这些交易的物品,让他们毫无所得。
在高柳以北的三个部落又一直在说这些人一旦结阵,就很难攻破,他们也根本不准备做违约的人。公平的交易可以,但是让他们去招惹高柳那些人,绝无可能,尤其是他们结阵守卫的时候。
可是其余五个部落根本没有和高柳的人交手过,嘲笑了这三个部落的胆小之后,便动了别样的心思。
纵然这三个部落说的是真的,那么也就是结阵的时候厉害一些,一旦散开,骑马突袭又有什么难的?几个部落,上万轻壮,难道就怕了这不过几百人?
若能俘获他们,还可以继续问高柳那里要更多的东西,他们既然换了一次,为什么就不能换第二次呢?
在山头固守,攻击很难,若是行进中偷袭,那还不是如同狼冲入羊群一般?
他们在商量的,就是趁着这些人离开的时候,忽然背约包围。
最早接触索卢参的那个部族首领道:“就算那些南人不换,咱们抢了武器皮甲马匹车辆,迁徙到别处,几个部族结盟,难道还没会缺乏牧草吗?”
“如今一个部落才能分这么多……”
他比划了一下,又道:“要是他们还愿意换,咱们就能分更多。再说我看他们那些人,很奇怪,对一些好像是羊皮一样的东西很在意,咱们答应的是换人,可没说连那些薄羊皮一样的东西也换回去,所以咱们应该再要一些。”
一直在南海附近放牧、很早接触高柳守军的那个部落首领看着眉飞色舞的“盟友”,心想:“去别处?我们在这里,可以拿着这里的铁锅去别的部落换马,还能在高柳换到更多的东西。让我们去北方吃苦?那可不行。这铁锅是交易的,我们可以要,真要是去抢,我的部落是不可能跟你去的。你们根本不知道高柳那些人的可怕……”
可这话他却没说出来,只是摇头道:“这是神明和祖先所不喜欢的。我们不应该违背誓约。”
心里想的,可嘴上说的,往往不是一回事,但目的却是一致的。
那个提出意见的部落首领嘲笑道:“你们是一群羊,我们是狼。羊不该和狼在一起……”
被嘲笑的那个首领微微一笑,心道:“该不该在一起,要先把说好的给我们部落的铁锅给我们后,再分开。狼……狼有什么厉害的吗?那些人的火枪打死了多少狼?你们愿意做狼,你们做去。”
“我的部落守在这里,老老实实地遵守着高柳的规矩。离得近,便能换锅换茶,再去别的部落换更多的马。谁肯愿意和你们一样,去那些苦寒的地方?抢了他们,高柳的人来报复,除了逃走还有别的办法吗?难道让他们挂在城头的树上?”
“做狼有什么好?若不是高柳那边不要我们当狗,我的部落早去做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