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不少人离开了宋地,沿着泗水辗转来到了沛县,那几个雇工就是大约这个时候来到了他们村社的作坊。
村社的作坊也开始了变革,从一开始的每个人都要去劳动,变成了每个人持有一部分股额,然后劳作有劳作的收入,不劳作的话只有分红的收入,然后就开始有人不去劳作了。
再然后开始能雇用到了雇工,开始有雇工在村社的作坊里劳作,每个月领取一定的钱作为回报。
村社的人,似乎变得越来越懒,原本需要人力捣碎的木浆纸浆,花钱修建了一座水力杵,因为算了算此时雇工的钱还是很贵,不如修建这种水力杵更有利。
庶俘芈记得自己十四岁那年,墨家已经不再强制所有来到泗上的人都进行垦耕或是加入官营作坊劳作了,而是换了一种方式稍微进行了一下变革:墨家以固定的钱招收那些越来越多来到泗上的人进行劳作,以此逼迫已经出现的私营作坊不得不用更高的价钱来雇佣人,否则根本雇不到人。
即便很多人来到泗上,但是那几年庶俘芈记得泗上发展的很快,到处缺人,雇佣一个人依旧不便宜,各种水力机械也都开始在私营作坊里出现和修建。
这是庶俘芈从五六岁到十六七岁关于村社作坊变化的记忆,所以他看到如今高柳的一些局面,觉得很熟悉,但是也知道恐怕高柳这里需要很多很多年才能够有沛县的模样。
人少,而且道路不修,也没有泗水汇聚直至淮水邗沟沟通长江、北上中原的便利。
这些在天下别处可能会觉得颇为高深的道理,庶俘芈自小耳濡目染,听得多了,学堂中有时候也会灌输一些,即便当时听不懂,等到走到外面看看之后,也就逐渐明白过来。
虽然真正高深的一些东西他还没有学到,但已经可以在酒桌上和人谈天说地,指点江山。
聚在一起的几个人,都是一般掌管一司马或是一连的义师的士官,庶俘芈正借着外面的繁华说一些他对利天下的理解,便举起酒杯和几个人喝了口酒,以作送别。
只说愿他们离开此地,却依旧在天下之内,一定要记得要以之为天下芬为己任云云。
聚在一起的这些人,如庶俘芈等,是留在这里的。
而如马奶等人,则是要以护送索卢参回泗上的名义,前往泗上的。
具体是去做什么,这些人并不清楚,只是说到了泗上之后另有安排。
若是有人细心观察,就会发现调走的这些人,大部分都是军中的骨干力量,以骑兵居多,马术一般都很不错,而且多数都是年轻人,没有婚配。
被调走的这些人自然不知道自己具体要做什么,有传闻说他们去了泗上之后会进行正规的学习,然后再重新安排。
看起来应该都算是有前途,很不错。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却是早在几个月前,泗上那边就来了几封信件,信上的内容是绝密,只有屈将等十余个人可以知晓。
信上大致介绍了一下墨家在巴蜀的活动,如今的秦君在胜绰等人的帮助下,变革法度,集中权力,对外扩张,增加威望。
正因如此,才导致了索卢参无法从原路返回中土,只能绕开那些羌人义渠的部落,走林胡沿着黄河到了高柳。
秦人似乎有对南郑下手的意思,而墨家凭借这些年在蜀国治水之功和盐业水银等矿业带来的声望,以及造篾启岁与蜀帝女联姻之类的缘故,在秦人欲侵南郑的流言下,蜀王希望造篾启岁守南郑,以酬其治水之功。
一则是为了防止当年鳖灵治水而取杜宇之位的事再发生,二则秦人确实也有侵南郑的说法,那里又是边陲困苦之地,后世富庶的汉中此时尚且蛮荒,蜀地贵族并不愿去。
造篾启岁这个南郑守的地位,其实也就和当年公造冶在彭城差不多,墨家的组织机构之下,他一个人什么都干不了,他这个南郑守只是要一个在蜀王那里的名正言顺,实际上还是墨家的组织掌管着。
所以,泗上那边希望高柳这边,调派一些基层的、有作战经验的、年轻的、有潜力的军官,去南郑那边把军队的架子先搭建起来。
此外,还需要调派一些精通骑兵作战的、骑术比较好的,在泗上那边继续训练骑兵,加强泗上的骑兵力量。
这件事也不是独立的,也是和赵国即将到来的内乱相勾连的。泗上那边结合各个方面的分析做出的判断,是就算魏韩齐干涉,也就是围绕着守城围城战展开,因为终究只是干涉内政和继承权问题,三晋同盟的底子在那,占据城池割让土地会招致赵国贵族的严重不满。
所以战争的烈度不会很大,而且墨家这边出面组织中牟和邯郸的防御,疲惫魏韩的力量,高柳这边的军队就作壁上观:等着和公子章谈条件,条件不谈龙不出兵。
到时候出兵,也就是征讨一些支持公子朝的贵族城邑,配合支持公子章的赵国贵族的私兵去趟中牟邯郸,逼走魏国就是。
这是调令后的事,这些年轻人并不知道。
他们只知道,自己接到了调令,听到了各种谣言和说法,然后认真地接受了这些调令,再然后和朋友们相聚一次,以作别离,毕竟天下太大,或难再见。
(抱歉,因病还是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