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方东凤做出反应,江望才当即接口笑道:“这倒是江某疏忽了,匆忙间也不曾随身带这些器物。如今既然已用茶壶代替了酒盅,不妨连同这投壶的羽箭,也一并改上一改。云老,有劳你去后堂厨房看看,取一十二根竹筷来。”那云老答应一声,便往后堂去了。江望才这才望向方东凤,笑道:“江某一时情急,私自做了主张。不知凤兄可有什么异议?”
方东凤双眼紧闭,忽然低声笑了起来,那笑声就像是黄昏中迷途的乌鸦,沙哑而又凄厉。待到他停下笑声,当即淡淡地说道:“尊上既已将一切安排得周详,老朽身为洞庭湖门下,自当奉陪。尊上又何须多此一举,要来询问老朽的意思?”江望才双眼中目光一闪,随即也笑了起来。
言思道听了江望才和方东凤此刻这番对话,再看正在相视而笑的两人,顿时恍然大悟,不禁也有些暗自好笑。原以为自己今日前来这岳阳府衙,乃是一场鸿门之宴,要和这方东凤来一场唇枪舌战,继而敲定整个洞庭湖的战局。不料眼下公堂之上的这场鸿门宴倒是不假,主角却分明是江望才和方东凤二人。自己身在其间,倒成了个陪衬的配角,甚至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看客。
须知这言思道此番亲身前来湖广,一路上或明或暗,先后刻意接触多方势力,从而用利益将他们结成同一阵营,为的便是今日荡平龙跃岛之举。然而眼下洞庭湖大战在即,这江望才和方东凤身为洞庭湖上地位最高的两大首脑,却似乎丝毫不以为意,反而远远躲避在这荒废的岳阳府衙中争锋相对,商议着要玩什么投壶之戏,完全置洞庭湖龙跃岛的安危于不顾。
一时间,言思道那颗原本十拿九稳的心,也不禁有些动摇起来:究竟是江望才和方东凤这两人根本就不在乎洞庭湖一脉的生死存亡,还是他们一早便已有了必胜的把握?
当下言思道倒也不刻意隐瞒自己心中的疑惑,他猛吸一口手中的旱烟,开口试探着问道:“佩服佩服,两位不愧为当世奇人,果然是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了。需要眼下承天府那两万大军来势汹汹,领军的将领又是当世第一名将谢封轩的二公子谢擎辉,三军更是早已立下‘不破洞庭终不还’的誓言,一场血战迫在眉睫。当此危急存亡之际,两位却要拉上我一同玩在这里投壶,嘿嘿,还请两位恕我愚钝,我是当真看不透此中真谛了。”
耳听言思道的话语咄咄逼人,那江望才却不以为意,只是淡淡地说道:“听闻这位萧先生仅凭一张利嘴便能空手套白狼,煽动多方势力同心协力,共同攻打我洞庭湖。江某原本对此还有些怀疑,幸好此刻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当今世上能为此事者,只怕除了先生之外,再找不出第二人了。凭心而来,江某对先生倒是钦佩得紧。”
言思道连忙笑道:“过奖,过奖。”他正要等江望才继续说下去,谁知那江望才话到此处,便没了下文,反而望向正中席位上的方东凤,笑道:“凤兄,你我以往作投壶之戏,总是要押上些彩头,这才能玩得尽兴。如今诚如这位萧先生所言,洞庭湖上下正面临着一场存亡之战,身在战局之中的,少说也有数万人之众。所以此时此刻,你我以投壶竞技,若不押下些重注,未免有些对不起那数万条性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