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扫大街的年老头儿满脸的皱纹,整个人因为常年劳作,有些佝偻,手指甲永远都带着黑黑的泥,满脸的褶子,仿佛是垮塌的鱼皮,看着又粗糙,又滑稽。
满头的白发,满脸的白胡须,一咧嘴,满口的烂牙。
“棺材……捡来的。”
年老头儿咧着嘴,如是说道。
然后挥舞着铲子,将地上的血肉、内脏、残肢断臂,铲到了棺材中。
“哪里有捡棺材的……”
有个尖刻的女人,掩着鼻子,一副几欲呕吐的模样,在那里嘀咕着。
“败家女人还不滚回去做饭!!”
“没米啊!让尼玛做个屁的做!”
“还不快滚回去!!!”
冒出来的男人脸憋的通红,急红了眼,挽起了袖子,显然女人要是再继续在这里,大概就是要动手修理人。
“等死啦!!没米做饭!!做给鬼吃啊!!”
吵嚷的声音,尖刻到整个水门口都能听到,这里,毕竟是曾经的瓮城,回响久久不息。
“年老头儿……”
那男人没走,穿着一身长衫,腰带还是很精致的,包巾也是丝绸,可见曾经的家境,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周经理,这里脏。”
“我马上就走,马上就走。”
周经理看了看周围,还是有人在望着这边,他犹豫了一下,从口袋里摸出来一些东西,然后抓着正在干活的年老头儿的手,也不嫌弃脏,开口道:“乡里乡亲的,你辛苦一点,打扫的干净点。”
愣了一下的年老头儿感觉到自己的手掌心中,大概是多了几个圆圆的东西,是银元呢。
“一点辛苦费,你这棺材也是晦气,埋的远一点。”
“噢、噢……”
年老头儿一时有些失语,他本想说使不得,但是周围的人看着,他只得赶紧将钱揣到了怀里,然后道:“周经理,你放心,肯定干干净净的。”
“那就好,那就好……”
旋即,周经理一副犯恶心的模样,离开了这里。
“周经理也是没事做了呀。”
“运河都封了,他一个货站的经理,不回家吃闲饭,还能怎样?哎,年老头儿,姓周的给你多少钱?”
“五个开元通宝的卫生费。”
年老头儿从怀里抓了五个小铜钱,摊开在手心,跟他的手一样脏污,黑黢黢的,看上去很是有些年头了。
街道,在几个小时之后,终于干净了,冲刷了多少遍不知道,但是血迹还是渗透到了水泥路中。
说起来,扬子县还是个富县,用得起这么多水泥来修桥铺路。
城西水门往西顺着内河走,有个叫“茨菰圩”的地方,听说以前是个乱葬岗,后来“围圩造田”之后,沟渠之中多种茨菰,收成还是可以的。
如今,却是没什么茨菰的,野生的,或许有,人自己种的,却是鲜见。
大概跟“茨菰圩”成了荒地有关吧。
在一处不算矮的土包下,年老头儿给挖坑的几个人派了辛苦钱,又给道士两块钱的辛苦费,念超度往生的经文,确实费钱。
还有铁杖庙过来的人,在那里说着稀奇古怪的话,也不知道是请麦王爷镇压还是麦王爷招魂。
“几位辛苦,几位辛苦……”
年老头儿点头哈腰,他这辈子花销最大的一笔,大概就是现在了。
一共两块八,着实有点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