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又想起头一次出远门,拿那么多钱怎么带?
思来想去,想起家里盖房子的时候,父亲要去卖钢材。母亲就给父亲往内衣里面缝了个口袋装钱。陈光华也想不出别的办法。当下翻箱倒柜的找出母亲以前做活儿时的针线。
在身上比划了好一会儿。最后决定把钱缝在内裤上。
那小偷儿再无耻,总不能往人裤裆里摸。
缝好了,穿在身上试了试。舒服是不可能。但是顾不了那么多了。
但是,剩下的钱往哪里放,又成了个问题。那年月,给银行打交道的农民并不多,像陈光华家这种情况的,更是不知道银行门朝哪开。
陈光华在屋里上窜下跳,最后把钱藏到了房梁上。转念一想,又怕被老鼠咬了。爬上去又取下来。真是一夜反侧。到了天麻麻亮的时候,忽然想起自己小时候珍藏琉璃球的罐头瓶。急忙忙把那个罐头瓶翻出来。把里面五彩缤纷的琉璃球倒出来,把钱塞进去盖好。又在家转了几圈,最后决定埋进粮仓里。
农民家里,除了钱重要,就数粮食重要了。把两样重要的东西放一块儿,陈光华的心这才算安定下来。
天都亮了,睡是睡不成了。他起来照顾母亲吃了饭,自己胡乱扒拉点儿。用家里那辆破自行车驮着母亲就出了门。
农村人普遍起得早。街上已经有起早下地的人走动,但是看见陈光华母子,都自动忽略过去。好像陈光华母子自带自我屏蔽功能似得。
到了乡上还不到八点。发往县城的第一班车还没来。陈光华找个不起眼的角落,把破自行车一放,带着母亲到站牌下等车。那么破旧的自行车,除了捡破烂,白送也没人要,根本不用怕丢了。
站牌下等车的人越来越多。陈光华仗凭自己人高马大,把母亲紧紧护在身前。车一来,立刻就扶着母亲,第一个上去。迅速占了一个临窗的座位。
公交车他经常坐。哪个座位好不用看也知道。以前他不占座儿,是因为他自觉的自己年轻,没必要跟老弱妇孺争抢。现在带着母亲就不一样了。不能让母亲跟自己一样站一路。
第一趟发往县城的车,并不是特别挤。基本上都能有座儿。陈光华心安理得的和母亲坐在一起。
车票一人一块五,俩人一共三块。
陈光华在村里,虽然从小不受待见,但是他长得模样十分出众。小时候又瘦又小的,还不怎么出色。高一一年,就从班里著名的小矮子一下子窜成一米八五的大高个儿。浓眉毛,大眼睛,直鼻梁,薄嘴唇。是个站在人群里一眼就能被人看到的帅小伙儿。
他经常坐车,公交车上的售票员都认识他。那个售票阿姨还很是热情的给他打了招呼。这和在村里透明人一样的境遇十分不同。所以,从陈光华本身来说,他更愿意出来。只要一出来,离开那个村子他就浑身轻松。自己都感觉自己跟换了一个人似得。
县城对于陈光华来说是再熟悉不过的,毕竟他在这里上了三年学。他先带着母亲到了县医院,挂了神经科。
好不容易等轮到自己,才知道来错地方了。精神疾病要到县四院去,那里是专门收治母亲这样的精神病患者的。
此时已经十一点多,快中午了。
医院是到点儿下班,就算到了县四院,恐怕人家医生也不在。陈光华给母亲买了两块钱包子,自己拿了彭大力老婆给带的饼啃了两口。又跟包子铺要了两碗面汤喝了。带母亲找个凉快地歇着。
那会儿的小县城不像现在这么干净,哪儿都是土。陈光华就想找个什么东西垫着坐。无意间看见路边风刮着一张报纸。看着还算干净的样子。于是就随手捡了起来。准备从中间分开,自己和母亲一人坐一半,但是,报纸上一张图片突兀的映入眼帘。一下子就吸引了他的目光。
那张图片上一个戴着眼镜的年轻人,拿着话筒。另一个陈光华再熟悉不过,就是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