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这些传教士的一而再再而三的各种要求,徐光启作为天主教徒,尽管修养很好,也对他们的事业乐见其成,但还是有点不胜其扰了。
一方面,这些人给他写的各种信件,他是不能直接拿给皇帝的,毕竟私下里与这么多的西洋传教士保持这么密切的通信联络,对他在朝廷之上的地位会有不好的影响。
另一方面,徐光启也已经敏感地觉察到了崇祯皇帝对天主教,对耶稣会,对这些来自西洋的传教士,并没有什么好感。
而且这其中恐怕还不仅仅是没有好感的问题,而是满怀着某种提防甚至是敌意的问题了。
所以,在这种不胜其扰而又无可奈何的情况下,徐光启除了某次单独觐见皇帝的时候,顺带着对崇祯皇帝提了提龙华民等传教士赶赴西北传教遇到的问题,而皇帝顾左右而言他之后,就再也没有在皇帝的面前提起过龙华民等人的告状和要求了。
不过,徐光启除了回信劝说龙华民等人行事不要急切过火之外,为了安抚住自己的良心,对得起自己的天主教徒身份,还是勉为其难地,给关系还算不错的袁崇焕写去了一封私信。
他在信里夹带着提及了崇祯皇帝允许龙华民等十二名耶稣会传教士前往西北传教的旨意,也以朋友的身份,请袁崇焕对这些博学多才的西洋传教士施以援手。
除了这些令他头疼的事务之外,皇帝要办工学院,将来还要给工学院里毕业的学子授官的消息传开后,作为专管学政和科举的礼部尚书,徐光启更是收到数不清的士子的请愿信,要求他这个礼部尚书劝阻皇帝。
与此同时,都察院的御史们,以及各地的提学、学政、学官们,也都渐渐地看出了徐光启在这个问题上其实站在皇帝一边的,所以开始不断地上书弹劾他,指责他尸位素餐,身为礼部尚书却皈依夷教,不是正统的圣门子弟,没有资格担任礼部尚书,等等。
所有这些弹劾虽然一经送进大内,就被崇祯皇帝留中了,但是仍有很多内容流传了出去,各种坊间议论搞得他这个礼部尚书狼狈不堪。
如今的阁臣们,就是这么个情况,两个在外忙于军务,两个虽然在京,却被皇帝安排的各种事务压得喘不过气来。
不过尽管如此,对于朝堂之上请增内阁辅臣的呼声,崇祯皇帝还是一概置之不理。
而崇祯二年八月初二的乾清宫御前会议,就是由这么两个阁臣和一个病病殃殃的军机大臣组成。
尽管朝堂之上有很多人对崇祯皇帝现在的内阁不满意,但是崇祯皇帝本人却不这么看。
一个能够贯彻自己决策意图的内阁才是一个好的内阁。
如今这位崇祯皇帝可不想要那种人人皆以帝师自居,处处与皇帝对着干拧着干,随时随地都要教皇帝如何做人的那种内阁。
如今这个内阁刚刚好,两个主意比较正、性格比较强的阁臣,孙承宗和李邦华,一个被派去了塞北,一个被派去了山西,而且是一去数月乃至半年。
而留在京师之中的李国鐠和徐光启,又都属于独木难支的孤臣,根本挡不住皇帝的任何主张。
李国鐠当年被阉党因为同僚,受到过东林党大臣的一次次弹劾攻击而没倒台,靠的就是魏忠贤及其阉党大臣的帮衬。
对魏忠贤及其党徒来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所以李国鐠在当年的党争之中,东林党人越是弹劾他,他就越是升职升得快,因此被众多东林党人视为阉党分子。
而当崇祯皇帝上台之后,李国鐠又在处理阉党案的过程中,站在皇帝的一边,将大小阉党分子从严从重从快处理,结果,成功地把自己变成了一个孤臣。
至于徐光启,虽然有着东林党人的天然地缘关系,但是因为他的天主教徒身份,因为他与西洋传教士们的关系,也使得他无门无派,或者说自成一派,也是一个孤臣。
如今这样的一个内阁,除了贯彻皇帝本人的意志之外,没有别的选择,至少目前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