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括跟身前身后的众多侍从,听了皇帝的问话也是一头雾水。
他们当然听出了皇帝问话里的不满意,但是这怎么可能呢?这可是关圣帝君啊!
难道眼前这个年轻的皇帝,对这第一进院落里供奉的关圣帝君有所不满?!不应该啊!
然而皇帝问了话,陈奉玄尽管有所不解,该回话也得回话。
就在他张口回奏的一瞬间,脑袋里电光火石般地闪过一个念头,随即改了原本要说的话,径直说道:
“护国忠义之庙,自是以护国为先,此庙供奉主祀之神,正是我大明朝护国之神——北极真武玄天上帝!自来关圣帝君,乃真武大帝从祀之神也!先帝以其从祀真武,乃彰其忠义之故也!”
陈奉玄隐隐约约地似乎领会到了皇帝的意图,但又好像差了点什么把握不住。
正当他琢磨着如何处置关圣帝君神像之时,崇祯皇帝接着他的话头说道:
“天底下供奉关帝之庙数不胜数,而我皇明护国忠义之庙,却仅此一处!从古至今,天底下忠义之人亦多矣,即我大明肇造以来,忠义之人亦多矣!若论忠义,何故此处只祀关圣?!
“真武玄天上帝,乃皇明护国之神也!当为皇明护国忠义庙主祀之神!
“关圣者,古来武人忠义之化身也,以之从祀真武未尝不可!
“然则自皇明肇造以来,护国忠义之将士战死沙场、马革裹尸而还者多矣,却未见有人从祀真武,配享此庙!朕以为,甚不公也!”
崇祯皇帝这回把话说到了这里,不光是老道士陈奉玄明白了皇帝的意思,就是跟随左右的其他亲近臣子侍从,也都大概明白了皇帝的意思。
崇祯皇帝并不想把道教完全捧起来,还没有打算把道家捧到国教的位置上去。
真要这么做,究竟是对是错且先不说,单只是说朝中大臣这一关,他就过不了。
而且这样做,也没有多大的必要,明朝定下来的儒释道三教并存的体制,在他看来还是合理的。
只是因为科举制度以儒家学说为主,才让儒家一家独大,垄断了当官从征的政治权利罢了。
如今这位崇祯皇帝很能将心比心地理解当年嘉靖皇帝的无奈,以各种及无力无奈之下所做出的种种选择。
但是,像嘉靖皇帝以及后来的万历皇帝那样,把自己与文臣集团之间的关系,搞得那么僵,也并不符合现在这位崇祯皇帝的策略。
儒释道三家各有各的用处,缺了哪一个也不好。
道教,尤其是以江西龙虎山嗣汉天师府张家为正宗的正一派,本就以符箓法术、治病驱鬼和各种祭祀祈福仪式为主,刚好可以用在国家祭礼方面。
而佛教,尤其是藏传佛教里面的黄教,则正好可以拉过来用来控制和影像青藏地区的藏人蒙古人以及塞北蒙古各部。
至于势力最大的儒家,则只能通过慢慢的改变,促使它自身朝着经世致用的方向一步步转变了。
对于诸子百家之中的其他派别,比如法家、墨家、兵家、纵横家等等,也只能慢慢地引导,慢慢地鼓励,慢慢地支持它们发展了。
当然,这些事情,着急是没有用的,都只能是相当长的一个时间段之后才能布局展开的事情了。
且说崇祯皇帝游览了皇城北边万岁山北麓的护国忠义庙之后刚过两天,也就是二月初六日的上午,就同时收到了都察院左副都御使贾继春、兵部职方司郎中牛聚明,以及转任礼部不久担当礼部仪制司郎中的许虞卿三人的奏疏。
这三个人虽然是分别公开上书,但是上书奏请的内容却是大同小异。
三个人在上书之中“不约而同”地请求崇祯皇帝同意,由朝廷拨款在居庸关所在的军都山上、紫荆关所在的紫荆岭上,以及大同城东北的白登山上、辽东义州城外的医巫闾山,还有东江镇大帅府所在的皮岛之上,敕建忠烈祠,收葬万历以来在历次对虏作战中阵亡的大明将士遗骨或者神主牌位,并设道士做法安魂,四时主祭,以彰显朝廷褒扬忠烈之意。
除此之外,这三人还在各自的奏疏之中,请求崇祯皇帝拨款扩建皇城内的那座护国忠义庙,将之作为大明各地忠烈祠的总祠,并将近卫军成军以来以及九边各镇自万历年间以来战死沙场的将士之中,表现尤为壮烈卓异者的灵位迁入其中,与关圣帝君一样,从祀真武大帝,岁时祭奠,万世流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