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志便把老都管等人昏倒之后的事情,简略说了一遍,听的老都管连连摇头,叹口气道:“提辖怕是被人哄弄了。”
杨志楞道:“老都管何出此言?”
老都管道:“我虽未亲眼见过,但也基本断定,那些差役都是歹人假扮的。”
杨志却是摇头不信,“姑且不说别的,单只是他们拿出来的公文,并非伪造。”
老都管叹口气,“提辖若是不信,咱们便往那鄄城县衙走一遭,若真遭了匪乱,老朽回到大名府后,豁出这张老脸去不要,为提辖谋一个兵马督监的差事如何?”
杨志沉吟不语,但很显然有些意动了。
老都管继续道:“可若鄄城无事,提辖怎么说?”
杨志摇了摇头,“家祖的赫赫声威,都是靠战场上一枪一刀打出来的。洒家虽没家祖的本事,但也愿学他一步一个脚印往前走。平步青云虽然好,但洒家却觉得不踏实。老都管的好意,洒家心领了。”
老都管见杨志并不上钩,虽有些不甘,但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是苦笑道:“既然提辖无意权势,那便罢了,咱们这就往鄄城县衙去吧。”
宋江等人酒喝得多,醒来的自然就晚,一直到夜幕降临时分,吴用才第一个悠悠醒来。
天似穹庐,笼盖在头顶上,繁星点点下,虫唱鸟鸣,凉风习习,吴用却只感觉到心凉如冰,左右看了一眼,强撑着坐起来,推了推宋江。
宋江艰难地睁开眼睛,看着吴用呢喃道:“学究,咱们这是身在阴曹地府了么?”
吴用苦笑道:“虽还活着,但恐怕不比死了强多少。”
宋江皱眉道:“那白胜,不像个胆大的,如何就敢下药?”
吴用摇头道:“这时候,再去追究这个,已没什么意思。若我所料不错,恐怕生辰纲十有八九是被别人劫走了。”
宋江叹口气道:“得之我幸,不得我命,也没什么好惋惜的。”
吴用道:“若只是这么简单,倒也好了。怕只怕,羊肉没吃到,反落了一身骚。哥哥,不管如何,此地都不宜久留。”
宋江表情沉重地点点头,“那就即可回山,再派人前来探听。”
宋江等一行人,下山之时踌躇满志,如今却要狼狈回去,心情如何能好起来?
心情同样不好的,还有鄄城县衙里的杨志,挨着个地看遍了鄄城县的都头衙差,却并没有他印象中的面孔。杨志如何还不明白,恐怕他是遇上西贝货了。
顾不上去理会老都管那奇怪的眼神,杨志便连夜赶回了大名府。
老都管等人,将印象中宋江,吴用还有白胜等人的模样说了出来,然后由画师画了出来,按图索骥,追拿宋江等人的同时,也不忘上报到濮州。
去年,梁中书贺寿的生辰纲,便是在濮州境内丢失。当时蔡京大怒之下,丛知广济军,到濮州知州,鄄城县令,一个不落,全都革职法办,刺配三千里外。
如今的鄄城知县,是杨志的本家,单名一个济字,五十多岁,老成稳重。自打上任之后,便战战兢兢,如今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发生了。老爷子生怕像前任那样,到岭南烟瘴之地受苦,便在当夜吞金自杀。
知县自杀,知州的回复又没下来,鄄城县顿时乱了套,也就给了林冲包括宋江等人从容撤离的机会。
等林冲率人回到梁山上,又过了一天,濮州知州才终于匆匆由范县赶了过来。濮州治所在鄄城不假,可知州马文元前些日子赶巧去范县视察,因此也就耽搁了些时间。
等他闻听到消息,和杨老爷子差不多,也是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昏死过去。但他毕竟年轻,官位又高,舍不得一死了之,只能是硬着头皮赶回来洒出人去搜捕宋江等人的下落。
心里面恨死了那些胆大妄为的叛匪,同时也忍不住暗自埋怨梁中书不晓事,明知道惦记生辰纲的不止一个两个,却只派了这点人沿路护送,不出事才怪?
只是埋怨归埋怨,马文元也不敢有半分懈怠,将濮州翻了个底朝天的同时,也不忘去信临近州府,要求那些地方协同搜捕。
这其中,就包括济州知州张叔夜。
张叔夜,时年五十余岁,出身官宦世家。才干极为不俗,只是因丛弟张克公得罪了蔡京,被迫离京,丛礼部侍郎被贬到济州做知州。
北宋官场,沉沉浮浮是常有的事,所以张叔夜倒也并没有感觉到沮丧,到任之后,革新除弊,安抚民生,很是做出了一番成绩。
马文元的信函拿在手里细细地读了一遍,张叔夜忍不住杨天叹了一口气,望着西方自语道:“老贼不除,国无宁日。官家,难不成你真的离不开他?”
张叔夜膝下有两子,长子张伯奋,次子张仲熊都是难得一见的文武全才。兄弟两人听到张叔夜的感慨,对视一眼后,张仲熊咬牙道:“为了老贼的寿辰,梁世成在大名府做下了恶事无数,罄竹难书,十万贯金珠宝贝,那都是生民百姓肚子里的口粮!被劫了却是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