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曾被暗中打压利用的事情,他倒没有太多的愤恨,毕竟政治就是这样,尽管现在还没有“政治”这个词汇。
不过他厌倦了这一切,还是首山好,大家亲如一家,那才是他想要的生活。
用他自己的话说,咱就是个没出息的人,争霸天下?完全没兴趣。
“子风,等等!”
身后传来急切呼喊,风归泽急忙爬起,踉踉跄跄追了过来。
一把抓住黄子风的胳膊,老酋长长长叹了一口气,拍着他手心由衷说:“子风啊,我于你有愧,只是我华胥部自先祖灵希始,从未有过诸夏酋长,我……”
“我没有那意思的。”黄子风连忙摆了摆手,年迈的大酋长这时终于交心了。
看来,风归泽是担心自己名头太盛,会压过华胥部的一干酋长,最终凭借功绩得到族人的拥戴,坐上大酋长的位置,故而才有了打压的举动。确如姬玄远所言,他是个守旧的人,不愿华胥部在自己手里出现一位诸夏大酋长。
华夏各部落传统都一样,无论大小酋长,都是由老酋长提名,然后全族人通过当选的,一旦提名不过,将由族人另外推举贤人。
这种推选酋长的方式叫禅让,老酋长的提名行为叫封禅,自华胥一家三酋长后,一直实行了几千年,直到姒文命不经封禅直接将位置传给儿子建立夏朝方才终止,开始了长达近五千年的封建家天下时代。
后世帝王们得祖蒙荫当上了皇帝,又怕人家说自己名不正言不顺,于是就硬往上古先贤们身上套,明明是老子传位,偏要说是受命于天。有些好大喜功者还发明了一种封禅仪式,对天祷告一番,然后就昭告天下说是老天对我封禅了……
胡思乱想着,手心一暖,黄子风低头看,风归泽的手移开,一面青玉龙佩出现在了手心里。
老酋长看着黄子风,昏暗的眼睛竟然灼灼放光,笑着说:“此玉佩,乃是前代酋长传给我的,如今我把它送给你。”
黄子风大惊,连连摆手,“这可使不得!”
“使得使得,子风你当得起。”风归泽紧紧抓着黄子风的手,急切道:“君子如玉一般,此玉,世间唯有子风可佩。”
拉着黄子风的手,风归泽感慨一番,说了些有愧与他的话后,突然问:“子风作战如神,我有一事相问,大翌战败,族人涌入空桑,那里必然混乱不堪,若是此时东进直取太山,可行否?”
黄子风吃了一惊,他万没想到,这位风烛残年的老人竟然这么激进。不过随即了然,正是因为年纪大了,时日无多,他想在走之前创下个大大的功绩,流芳万世。
一旦彻底击溃了东夷,华胥部就将掌握全黄河流域,此等丰功伟业超过了当年的风伏羲,当为华夏史上古往今来第一人。
风归泽仍在喃喃自语般描述他的想法,“大翌为东夷第一勇士,浴火凤凰乃是东夷最勇武的武士,他们这一败,东夷必然胆怯,若是此时我们挟威风东进……就算取不了太山,也可伤东夷元气,到时再退回湄水以西,可保十年平安!”
黄子风叹了口气,不得不说,风归泽说的其实是有道理的,只是他终究不是领兵武士,不明白用兵之险。说白了,他不是纸上谈兵,可因为不是战争的直接参与者,体会不够直接、深刻。
看着风归泽灼灼放光的双眼,黄子风立刻打消了劝阻的念头,无论自己说什么,只怕都阻止不了他实施计划,所谓的征求意见,恐怕只是找认同罢了。
“真要过湄水,也不是不可以。”黄子风斟字酌句,开始万分谨慎表达自己的意见。风归泽不会放弃计划,可自己的影响力还是有的,现在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可能影响许多人的生死。“过湄水后,不得袭扰老弱妇孺、不得奴役,以免东夷同仇敌忾,见太山即回……”
风归泽边听边点头,认真思考着,如同虚心求教的小学生。
交代完毕,黄子风躬身一礼,转身沿着湄水边离去。原处只余风归泽瘦削的身影,仍在思忖权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