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君玉缓缓睁开眼,颤抖着嗓音,叹道:“白桃,你也别怪她,现今我这身子能撑到什么时候,我心里有数,不然夏家也不会这么急着将五妹送来,爹爹怕是早盼着我咽下这口气,好叫五妹做填房。”
白桃吃了一惊,没想到夏君玉没有睡着,将两人的对话如数听到了耳朵里,可她的话,又让白桃咬紧了唇,落下眼泪。
“夫人,你别想太多了,养好身子才是正经。”
这样的话,她每天都在重复着说给夏君玉听,不知是宽慰夏君玉还是安慰自己。
夏君玉长长叹口气,合上眼,呼吸渐渐变得绵长。
她做了一个梦,梦里她依然是那个天真烂漫的少女,还没有嫁给齐霈,齐霈仍旧是个翩翩少年郎,二人不曾交换过生辰八字。
再往前一点,她躲在娘亲怀中咿咿呀呀学语,季氏甘愿对娘亲俯首称臣。
后来呢?
夏夫人患重病,一夜之间人就走了,夏老爷选了看似忠厚老实的季氏做填房,认为她会善待这些孩子。
季氏告诉她读书习字只会让夫家看不起,女红交给下人去做,琴棋书画不如向夫君撒娇来得容易。
要说夏老爷是正四品的都司,夏君玉是他的嫡长女,她嫁给正五品的齐霈,齐霈看在夏老爷的面子上,也不会对她如此冷淡,毕竟当初这门亲事也是齐老夫人在世时跟夏夫人定下来的娃娃亲,两家算得上是门当户对。
夏夫人死的那年,夏君玉才四岁,而后季氏将她养在膝下,在外人看来便是视如己出,夏五姐有的,她都有,夏五姐没有的,她也有。
若不是齐老夫人临终有言在先,齐霈怎么会娶了骄纵的夏大小姐?
嫁给齐霈的第四个年头,夏君玉的肚子还是没传出喜讯,齐霈终于另娶了朝思暮想的表妹柳三娘做平妻,两人如胶似漆。
翠竹院冷清下来。
现在回头想想,假如一开始便同意齐霈娶了柳三娘又当如何?现在她还会落得如此下场吗?她与齐霈成婚十二载有余,她在刚嫁过来的时候还是会争,会夺,会耍脾气,也会撒娇,齐霈对她也有过疼爱。
多半是因为那一巴掌吧,她当着众人的面,扬起手打了柳三娘。
在场都是名门望族的夫人,有几位还是诰命夫人呢。
明明是柳三娘给她难堪,齐霈就站在了柳三娘那边,她咽不下这口气,搬离了上房,住进翠竹院,这一住便是好几年的光景,时间磨平了她棱角的同时,也耗尽了她的青春,季氏的心思她了然于心。
夜半,冷风习习。
夏君玉突然睁开眼,猛地坐直了身子,吓得白桃面如土色,忙握住她的手,唤道:“夫人,夫人。”
“我梦见天儿了。”
白桃张了张口,如鲠在喉,齐天是夏君玉唯一的孩子,可惜那时候她的身子已经不太好了,齐天四个月大的时候,夭折了。
“我也梦见了我的娘亲……”夏君玉声音渐弱,慢慢松开了白桃的手:“我想他们了……”突然她又瞪大了眼,捂住嘴巴剧烈咳嗽起来,白桃眼看着鲜红的血从她指缝间渗出。
“夫人,奴婢这就去找大夫!”白桃立刻红了眼,忙喊朱桃:“快去找大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