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折返路上,天色已昏暗。
因晁鹊明喜爱,晁府的宅院中种了许多的樟树。此时下人们正在点廊灯,灯影跳跃着照在樟树上,总给桑春一种错觉,仿佛树后悄咪咪的躲着一个人一般。
桑春期望母亲就躲在下一棵树背后,在自己走到那树前时,母亲会忽的闪出来,拥住自己。
又走了没两步,树后竟真的闪出一个人来!可让她失望的是,那人不是母亲,而是万顺。
“找到了吗?”晁维先一步开口问。
话刚出口,晁维就敏锐的发现了万顺的异样。
他赶紧向前迈了一步,试图挡在桑春面前,不让桑春看见万顺的脸色。
可已经迟了。
万顺瘪着嘴唇,几乎是哀嚎出来:“春子,你娘在马房!”
桑春只觉自己后脑仿佛被人用木棍猛击了一下,头嗡的一响,身体不由得朝前一顿,差点撞在晁维后背。
马房!
那是晁府内,没有一个女人会踏足的地方。
晁府的马房,在宅院西北侧,那里被隔成许多小间,养着晁府的二十余匹马。
这些马,多数是张书鄂专门给女儿送来的。
晁鹊明的夫人张斯瑶,在闺中便常随父亲张书鄂出入军中,自小爱马,尤其是性子越烈的马,她便偏要想尽办法驯服了收入自己的马房。
张斯瑶爱马的喜好,一直到现在,还保持着。所以每每张书鄂战后俘获了名驹,都会直接送到晁府女儿这里来。
烈性子的马不好调教,可偏偏晁府有个驯马高手。
这个驯马的高手,府里上下,都喊他老憨。
老憨原本不叫老憨,但他原本的名字是什么,也不大有人记得了。
老憨今年四十多岁,约莫十来年前时,他还是晁府一个还算得脸的下人,因办事得力,又是壮年未娶,晁鹊明便赏了个丫鬟,给老憨做媳妇。
老憨美满了没两年,这个新娶的媳妇,竟然偷偷的随一个戏班子的武生好上了,随人家私奔离开了晁府,再未回来。
这老憨对新娶的媳妇是倾尽真心,没料换回了如此结果,从此,人便慢慢变得痴傻起来。
若是光痴傻,也就罢了,可他似乎是受的刺激过重,除了痴傻,老憨还另生了个毛病:见到女的,就上前追打,而且一副不把人打死不罢休的模样。
头两回犯这毛病时,老憨追上府里的婢女,打了人家几巴掌,自己也还能清醒过来,可越往后这毛病越严重,有次竟把一个婢女打到断了几根肋骨,昏了过去。
如此这般,老憨自然无法再在晁府做事。打人之后,下人们便把老憨锁进了晁府马房,等着交给那个被打伤的婢女的家人。
岂不料第二天打开马房的门时,马房中原本两匹见人就踢的烈马,竟不知被老憨使了什么本领,套上了鞍子,这老憨坐在马鞍上,身下的烈马顺从至极。
张斯瑶听了此事,便留下了老憨,专门负责打理自己的烈马。为防老憨再生事,便令人干脆将老憨就日日锁在马房中,不再让他出来。
晁府上下无人不知这老憨的毛病,除了送饭和主子交代过来牵马出去的下人外,其他人都对这马房避之不及。
晁维转身扶住桑春,质问万顺:“你是从哪听说的?春子娘怎么可能到那种地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