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起头,吴益轻飘飘地看了顾延章一眼。
这一回陈灏南下,除却荆湖的厢军,还带了保安军,又有不少从前军中的将领,虽然官位不高,可对于他来说,反倒是好事——将来指挥起来,也更顺手,不至于叫不动。
还有这顾延章,从前听过不少他的事迹,据说从前也以少胜多过,虽然军中经历不多,不过这种时候,只要人差不离,也不能太挑剔了。
届时只要好好分派陈灏这一拨手下,内有邕州城内原本的兵力,外有来平叛的军士,想要扛上几个月,决计不难。
那个时候,朝中就该有援兵到了。
至于陈灏……
吴益的眉头拧了拧。
应当不会好得那样快,上回去探病的时候,他特意问过了症状,这等痢疾伴着发热,又是在秋日,就算想要好,至少也要一两个月,再一说,能不能好,还是未知呢!
水土不服死在广南的北人,多了去了,并不是说从前来过,这一回就不会中招!
保安军今次来的精锐,还有不少如今只能留在邕州城中养病的呢,更何况陈灏年纪也不小了!
坐在下首的顾延章,自然不知道面前这一位素有“直名”的知州心中打着什么算盘,但是于他而言,吴益这一番建议,全是废话。
且不说宾州那样远,若是人到了地方,再去清点粮秣,征召役夫,都不晓得是什么时候,再一说,如今邕州一应都方便,粮秣也是现成的,如果因为吴益的几句推脱,他就傻乎乎地去听从,以后这官也不用做了,直接回延州卖货收租同清菱生娃得了!
虽然见面的时间并不长,可吴益的口气也好,态度也罢,都摆得非常明显。
顾延章知道眼下同他是说不通道理的,索性也懒得软磨硬泡了,只把陈灏盖了章的军令拿出来,轻轻放到吴益面前,道:“陈节度已是发了令,知州此处再是忙,粮秣就在库中,只要役夫到了,便能运送出去罢?”
吴益对着面前那一张盖着鲜红大印的文书,不好直接翻脸,只推脱道:“实是腾不出人手,粮尽是有,若是你要,便自家去征发役夫罢!”
他这话只是敷衍之辞,无论是谁来听,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征发徭役一惯是州府衙门的事情,顾延章只是南下平叛军中的转运使,名不正言不顺,又如何能做得到。
然而他话才落音,却冷不丁听得对面的人问道:“虽是腾不出人手,五六个吏员总能挪出来罢?”
吴益眯着眼睛望过去,回道:“哪里能有五六个,如今人人都忙……能抽一个两个已是十分艰难……”
顾延章面色不变,只道:“那就挪一个两个出来罢。”
吴益愕然。
顾延章抬起头,面沉如水,一字一句地道:“既是州衙当中事务繁忙,那便抽一个两个出来罢,少的人手,保安军中按人头抽过去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