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真是几人欢喜,几人忧。
秦家欢喜了,但苏家便是忧。
苏家家主苏兆安面色阴沉,黑如锅底,他双手撑着书案,眼神锐利如刀。
坐他对面的,是苏家几个嫡出子弟,还有换了面容的无面公子——苏钦。
“父亲,秦家这次回来,是要重获圣宠了。”苏钦皱着眉头道。
苏兆安冷哼了声,“在这个京城,有我苏家便决不能有秦家,苏秦两家,誓不两立!”
几乎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苏家和秦家,那是有世仇的!
一个是以清儒为门风的世家,而另一个则是以商发家,一个清高,一个世俗,从理念上来讲,就是不对付的。
加上百年之前,两家有过亲家便仇家的过往,于是打这以后,这两家老死不相往来,仇得不能再仇。
十年前,秦家被贬,这其中苏家功不可没。
就说如今疯魔了的苏氏,当年,从秦瑶手里抢了卿明远,那也是夹杂了私仇在里头。
苏钦忽然笑了,“秦家不是还有没娶亲的儿郎么,不如让苏青兰去挑拨挑拨,最好让他们自己内讧的好,咱们再推波助澜,定能让秦家四分五裂。”
苏兆安看苏钦一眼,“秦家那老匹夫不是吃素的,况还有个长乐郡主,秦家是她外家,她不可能不过问。”
提及卿酒酒,苏钦眉目就闪现杀心。
书房里,一时安静下来,其他几个苏家子弟谁都没说话。
“呵!”一声轻笑蓦地从木窗外传来,带着一股子明晃晃的嘲讽之意。
书房里的苏家人表情一凛,苏兆安冷喝道,“谁?”
木窗被一支骨节匀称的手推了开来,跟着是一张清俊的侧脸,整齐的月白狩衣,玄色高纱帽。
他转过头来,那张脸上带着诚挚的笑意,弯起的星目仿佛藏匿着星光。
苏钦指尖已经扣着一枚蛊虫卵,大有一个不对就扔过去。
“在下,木枫澜。”木枫澜并未进房间,而是隔着木窗,朝里面拱了拱手。
苏兆安眯眼,“朝廷通缉的倭人?哼,好大的胆子!”
他正要喊人,木枫澜啪的一展开人皮折扇,“苏大人何不先听在下将话说完。”
苏兆安冷笑,他和三皇子那蠢货不一样,再是像弄垮秦家,也绝对不会想和倭人合作。
苏钦另有想法,“你有什么话,赶紧说。”
苏兆安斜了苏钦一眼。
木枫澜微微一笑,“苏家想要对付秦家,可又有诸多顾忌,再是犹豫,等秦家在京城重新站稳脚跟,怕是根本对付不了,而在下,想要的人是长乐郡主,据在下知道的,秦家正是长乐郡主找回来的。”
“虽说敌人不同,可目标是一致,如果没有了长乐郡主,秦家再厉害,也不过是一衰败了十年的商贾而已,稍微有点地位的人,都能将秦家给踩到土里去,亦或和大燕皇帝关系甚好的秦老爷子,忽然暴毙生亡呢?”
那么秦家,大厦将倾。
木枫澜一下一下地晃着人皮折扇,他就像是蛊惑人心的魔鬼,每一句话都正中苏兆安的心坎,说进他心里去。
“当然,在下也懂苏大人的顾虑,在下想说,苏大人完全是杞人忧天,在下想要的人是长乐郡主,并不是秦家,只是为了避免他们联手而已,万望苏大人多多考虑。”
木枫澜似乎半点都不担心苏兆安不同意,他智珠在握,说得有条有理。
苏钦已经收回了蛊虫卵,他看向苏兆安,“父亲……”
“闭嘴!”苏兆安喝了苏钦一声,然后背负双手,义正言辞的道,“老夫是大燕人,绝对不会同倭人合作,你想对付长乐郡主,那是你的事,与老夫无关,同理老夫想做什么,也和你这倭人无关。”
听闻这话,木枫澜忽的就笑了,他再一次朝苏兆安拱手,“在下明白了。”
话毕,木枫澜又如来时般离去,苏兆安竟是没有喊人阻拦。
苏钦眸色闪烁,“父亲,这倭人很有几分本事,三皇子起事那日,我亲眼所见,长乐那贱人差点都不是他的对手。”
苏兆安严肃得警告苏钦,“那是倭人,再有本事,也不能与虎谋皮,他要对付谁,那是他的自由,咱们的事,也用不着他参合。”
苏钦还想说什么,见苏兆安面色不好,只得将话头吞了回去。
而走出了苏家的木枫澜,他回头看了看苏家漆红大门,眼梢的笑意渐浓。
“少主,这苏家人太无礼!”不知打哪冒出来的黑袍人站在木枫澜身后,口吻不善的道。
木枫澜摆手,“大燕人,真是有意思,以前的三皇子有意思,这苏兆安则更有意思。”
黑袍人显然有些不明白。
木枫澜垂眸看着手中的折扇,“你没听出他的话下之意吗?”
黑袍人愣了下,“苏兆安不是拒绝了少主么?”
木枫澜摇头,“他可没拒绝,只是不相帮罢了,我出手对付长乐郡主之时,便是苏兆安对秦家下手之日。”
黑袍人顿了顿,没再吭声。
木枫澜双手背身上,嘴角含笑地离开,“有意思,大燕真是太有意思了。”
卿酒酒浑然不知这些,她这会正陷入梦靥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