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我不后悔。
夜深人静,暗色如舔吻着伤痕。回到居所,歌迷赠予的花束一株株插在花瓶里,如同孤零零的路人。拉克丝正卸下宴会上的装扮,镜面上浮现着另一个自己,说道:“爱莎快过来帮我,把我背后的衣链拉开。”
“唉,你为什么这么执着,我爱的拉克丝大人。”爱莎悲叹,走近,抬起双手,梳理她那粉红色的发丝。“你还是少女,而不是追逐权利的政客。大人,你的时间很宝贵,你应该享受时光赋予的青春及欢乐。”
指尖上的温暖从发丝传到她的心头,“我现在就在笑啊,爱莎。”
“是笑没错,可这笑容是对着我、对着别人、对着台下的观众、对着宴会上的宾客……甚至每一位陌生的过客,而不是你自己。”
衣链轻轻拉响,咔嚓咔嚓,搅动着拉克丝的思绪,她说:“谢谢你,爱莎……不过不用担心,我真的在享受这游戏的快乐。”
宽慰的话没有什么作用,爱莎褪去她的服饰,镜面呈现的是裸露的娇美的躯体,手指轻轻触碰白皙的肌肤:“我们不希望你受任何的伤啊!拉克丝大人。”她神情迷恋,“一点也不允许。”
她总是如此,却一点也不令她厌倦。
“我不会让他们伤害我的,因为我有你们。”镜中的自己浮现温暖的笑容,她的手按在爱莎的指尖,“爱莎,请答应我,不要去沙漠。我害怕,害怕啊,漫天的黄沙淹没了你的身影,从此再也听不到你关心我的言语了。”
第二天清晨,拉克丝就接到了消息,她和阿斯兰·扎拉订婚了,她成为了他的未婚妻。消息如风,两大利益集团的结合,所有人为之高兴,电话、邮件、拜访,纷纷向她贺喜,然独有她露出苦涩的笑容。
“你的心情很不好,孩子。”
“嗯,摩尔多克神父……现在,这件事对我而言,我的心很难过。”
当人类基因改造和外星生命的发现已成事实,这波冲击下,人类的世界发生着巨大的变革,同样宗教的领域不可避免地掀起一阵风浪。有的人排斥这一切,认为都是人为的扭曲,也有人胡乱提出理论,以自圆其说……教派的冲突,愈演愈烈,遗憾的是他们最初提出的问题也迷失了。
于是,有些人对此失望,离去,重新寻找人类未来的方向。这些人里,摩尔多克神父就是其领袖之一,他一视同仁,他的信徒涵盖自然人及调整者。
“嗯,我能感同身受,孩子,但我更相信,这痛苦只不过是暂时而已,你的智慧有的是办法。”坐在长椅的摩尔多克神父说,拉克丝凝神倾听长者的话。“你是我见过的人类的希望,在漫漫宇宙里独一无二的存在。”
拉克丝轻声回答:“摩尔多克神父,您太客气了,我的心好受多了。这是我头一次听到有人对我这样推崇的话,然我不认为我是这么伟大。”
“自谦是说服不了自己,”摩尔多克神父道,他双眼已经失明,却朝着拉克丝的面容移去。“我说的可是真话,孩子。”
拉克丝无言以对。他把他的希望寄托到了我的身上,人类的未来吗?虽然我为此做着努力,可惜收效甚微。她有些遗憾。
摩尔多克神父微微一笑,“我很高兴遇见你,孩子。你的手同你的灵魂一样纯美,无任何的罪恶所玷污。”
“可是我这双手拿过枪啊!并且还把枪口对准了他人。”
“那你开枪了吗?”神父的声音异常平静。
“没有,”拉克丝微微摇头,脸色有些红润。“我没有让子弹从枪口里蹦出。”
“那不是很好吗,”他听到她心中小鹿地乱撞,“如同丘比特与普赛克的故事,无形之中,爱的箭矢射中了你和他的心。”这一下拉克丝笑了。
摩尔多克神父是心灵的导师,他坚持着自己的信仰,为世人传播和平的理念。他和她走的路很是相似,他选择宗教的力量,启迪人的思想,而她利用歌与政治,但都很孤独,披荆斩棘,前方依旧望不到尽头。
“……一直以来,不分自然人或调整者,所有人都是人类。而我相信,拥有种子(SEED)的人必将是融合人与世界,为全人类带来希望而应许的存在。”
他是一名深藏智慧的长者。
拉克丝感到受益良多,陆续有人向她走来,在她的耳畔低语。“我该离开了,摩尔多克神父,感谢您的教导。”她朝他微微鞠躬致礼。
“虽然我看不见了,孩子,请代我向克莱茵夫人问安吧!”
“嗯。”
母亲已逝,是拉克丝心中永远的痛。
她又一次来到了墓园,父亲西盖尔·克莱茵早已在此,一座座灰白的十字墓碑环抱着他,宛如苍老的手臂压在他的肩膀。摘下过往的面具,他正轻抚着碑上的文字,温柔的指尖与冰冷的石粒。
‘沙沙’响动,叶落纷纷好似是亡者地落泪,墓园的中央是一颗高大的银杏树。拉克丝走进,低语道:“父亲。”
她的父亲转过头去,“你来了。”他回答。
叶落的声音更加令人神伤。拉克丝轻柔地把花束摆放在墓碑前,白色的玫瑰,纯白的思念。“母亲,我和父亲来看你了。不用挂念,我们过的很好。”
哀叹……
望着女儿坚强的面容,心中绞痛,西盖尔说不清的难过:“亲爱的,对不起……我没尽到一名父亲的责任。”他的手放在女儿的肩膀,“拉克丝,想哭就哭吧?”
可我早已把泪流干了。拉克丝知道她对母亲的哭泣如同那晚的夜雨,痛彻心扉,所有的泪珠滴湿到一名少年的怀里。对此,她摇了摇头。
又是一声叹息,“我真的是一名无能的丈夫,也是一名无能的父亲。”他把罪责揽到自己的身上,“那一刻,我就应该坚定拒绝你母亲的选择……她不应该作为月球大使,也就不会遭遇不幸,唉,这是我的责任。”
你拒绝不了她的,她很固执的。拉克丝凝视着墓碑,回忆起与母亲的点点滴滴。她是一位宽恕着别人、心怀和平的女人,她比我善良,更加贯彻自己的信念,一生把爱交予世人。
西盖尔的喉咙干哑:“当我听到你母亲逝去的消息的时候,我只觉世界毁灭了一样,一生最重要的两个人都离我而去。还好,你没事,感谢她的保佑,你回到了我的身边。”他露出欣慰的笑容,妻子保佑了女儿。
“我已经对不起我的妻子,现在我也不能对不起我的女儿了。”然后,他强忍着说:“拉克丝,如果你拒绝与阿斯兰·萨拉的亲事,我立马找帕特利克取消这门婚姻。”
这是多大的牺牲啊!对一名议长而言,可能将放弃plant最高评议会的最高权力。
“不,”拉克丝说,“还不是时候,西盖尔议长阁下,现在的plant经不起折腾。”
她用着敬语提醒着她的父亲,他身上的重担是如此的沉重。拉克丝比谁都明白,此刻的地球军依旧虎视眈眈,新人类的力量还在积累途中,他们还没做好准备,是经不起内耗的。‘克莱茵派’需要‘萨拉派’的军事力量,同样‘萨拉派’也需要‘克莱茵派’强大的民众基础。
“你是对的,我为你骄傲,我的女儿。”冷静后,西盖尔思考了很长一段时间,口吐浊气,自己的女儿长大了,比他还要厉害。“拉克丝,你想要什么,弥补来自一名父亲的愧疚。”
赤红的彗星,血红的吻,战争不可避免。拉克丝抬头望向墓园中那棵高大的银杏树,她听到风的低语,叶子的摩擦。她想到了很多,她想到了有着紫罗兰色眼瞳的少年,及她对他说的话‘我们无法阻止战争,太晚了,但我们可以减轻战争带来的悲伤’。
“父亲,请把克莱茵派的权力转交给女儿吧!”
“额,可……”
“我知道誓言,也明白所背负的责任。父亲,你的女儿已经长大了。”这一刻,湛蓝的眼瞳在过去的迷雾和未知的未来之间绽放光彩。
犹豫了许久,西盖尔点头同意,面容上苦涩的笑容包含着欣慰,但更多的是忧伤。
我踏出了危险的一步。
‘沙沙’响动,银杏树拉响着挽歌。
墓园里,一座座灰白的墓碑,一位位亡者吟咏着祈词,拉克丝被这祈祷的浪潮所淹没。“这是我坚持走的路啊!”她说,“我知道这很艰难。”他们听不到她的话语。权力的权柄握在她的手中,又化作了金色的砂砾从她的指缝间的缝隙里洒落,最后掉落了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