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险些落到花依怒和严少度手中,过程虽然凶险,好在有惊无险成功脱身。龙王不禁沾沾自喜,不仅是花依怒和严少度,那么多江湖中鼎鼎大名的人物都栽在他手上,龙王的名号从此名动江湖,日后武林中人说起十二生肖帮,说起龙王无不伸出大拇指,就冲这点,这个险就没有白冒。从龙隐居逃出来,龙王扮成一个老太太走在大街上,他心想,大丈夫能屈能伸,反正已经出尽风头,既然那么多人想要他的命,他干脆远走西域,到一个谁也找不到他的地方,等洛河图的风声过去后再回来,到那时取出这些年赞下来的银子,他一样能东山再起。打定主意连夜就走,免得夜长梦多,却不料一个黑影从眼前飘过,他只觉得后背一痛,眼前一黑倒下去。
醒来时躺在一片戈壁上,黄沙在他指尖流走,太阳正好在头顶,已经是第二日正午。此地已是风灵镇三十里外,龙王浑身酸痛,前夜到底发生什么他一点也不记得。急忙翻身站起来,眼前一个黑影将他吓得脚下一软,他揉揉眼睛看清楚是鱼肠,先出狼窝又进虎穴,龙王顿时跪倒在地。
鱼肠洞悉他的气息,不动声色道:“还记得我和你说过什么吗?”
龙王大急道:“小人记得,小人记得......”鱼肠手指一弹,手中剑出鞘一寸。龙王见状连连磕头道:“鱼肠大侠饶命,鱼肠大侠饶命。”
鱼肠瞟了他一眼道:“我说过,你敢对我撒谎,我就来取你的性命。”
在花依怒面前龙王还能刷点手段,在鱼肠面前,耍手段无疑是自取灭亡。龙王哀嚎道:“小人绝不敢向鱼肠大侠撒谎,请鱼肠大侠明察。”
做一个剑客,必须时刻保持理智与克制,这样手里的剑才能永远锋利。鱼肠不听他的狡辩,冷冰冰道:“你老实回答我的问题,或许我还能饶你一命。”
龙王眼珠一转道:“是谁劫走洛河图的小人确实不知。”
鱼肠项来说一不二,出尔反尔有辱他的名声,他已经给过龙王一个机会,既然龙王一心求死,他只好成全龙王。烈日下寒光耀眼,鱼肠拔剑朝龙王刺去,此时就算龙王改变主意想说也来不及了,他绝不会给任何人第二次机会。眼见龙王命在旦夕,一条黑影从黄沙下蹿出来扑向鱼肠,只听到“当”一声响,两个人影纷纷向后退去。
来者是左手剑袁虹,他左手持剑与鱼肠分站两头,鱼肠道:“好快的剑,左手剑果然名不虚传。”
袁虹道:“彼此彼此。”
如此简短的对话,双方客气算是完了,鱼肠道:“你是想为这个人出头是吗?”
袁虹答道:“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如果你杀了这个人,在下回去就没法交差。”
鱼肠道:“没有人能从我的剑把人救走,除非我死。”
袁虹哈哈大笑一声,飞身跃起用尽全力一剑刺向鱼肠喝道:“那你我只能用剑说话。”
二人皆是江湖上早已成名的高手,可以说是不见其人已闻其声,早就有一决高下之意。今日相遇不是偶然,乃是天意。一个剑客,可以丢掉性命,却不能临阵脱逃丢掉手里的剑,作为真正的剑客,只有堂堂正正赢过对方手里的剑才能让对方信服。他们手中的剑是剑客的最高荣誉,对于剑客而言,最大的尊重莫过于与对手是全力以赴舍命一搏。鱼肠运足功力一剑刺去,只见剑气横飞,一时天地变色狂风骤雨黄沙漫天。
高手过招往往只在一招之间,等黄沙渐去,袁虹左肩中了一剑,鲜血顺着铁剑滴在黄沙中。鱼肠道:“江湖中鲜有人知,你的右手剑比左手剑更厉害,使出你的右手剑吧。”
袁虹在江湖上成名以来,从来没有一个人能逼他使出右手剑,今日与鱼肠对决分的既是胜负也是生死,必须全力以赴。袁虹左手紧握铁剑,一松手铁剑脱手而出,他运足功力以气御剑,铁剑飞向鱼肠,顿时飞沙走石,鱼肠横剑一挡,剑气逼得他往后滑去。袁虹一个箭步扑上去,右手抓住铁剑,随手劈出一招鲁班开山,鱼肠纵身跃起,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回敬一招石破天惊,这两招都是二人所学之上乘剑法,却都毫发无伤。龙王此生能见到如此厉害的高手对决,当然三生有幸,十二生肖帮在河西道上赫赫有名,与武林真正的高手相比,那是萤烛之光岂能与日月争辉。若论耍些阴谋手段他或可一时风光,若论真才实学,着实不敢在人面卖弄,免得自取其辱。
二人对决之际,正是龙王逃跑的最佳时机,谁曾想,龙王竟被二人剑招吸引,把逃跑的事全忘了。花依怒一路尾随而来,她自知不是鱼肠的对手,要想从鱼肠手里抢走龙王,机会只有一次,出手必要一击必中,她不能贸然出手。鱼肠与袁虹一时难解难分,此刻正好是绝佳的时机,她纵身扑向龙王,想不知不觉就把龙王带走。岂料刚扑到龙王身边,却感觉背后一股寒气逼人,她转头一看,鱼肠、袁虹剑气朝她袭来,方才知道原来二人在打斗之时不忘时时刻刻留神龙王的动向,免得龙王乘机逃走。龙王倒也聪明,他既是被二人的剑招吸引,也知道要从二人手中逃脱绝非易事,故而一直呆在原地,倘若他想逃走,此刻恐怕早就身首异处。
二人对决的同时还能眼观六路,可见他们并未尽全力,如此说来二人武功之高令人难以企及。想将龙王从二人身边带走,恐怕要费些功夫。虽然鱼肠、袁虹二人武功了得,花依怒不见得就比他们差,江湖虽然险恶,归根结底还是要用剑说话,今日她偏要做一次搅局者,她倒想亲眼看看天下第一杀手和右手剑比左手剑更快的左手剑袁虹到底有多厉害。见二人剑气逼来,花依怒拔剑贴着地面滑向二人,一剑向二人脚下扫去,两人纵身跃起,两柄铁剑指向花依怒,剑气震起阵阵黄沙,花依怒一闪身如白虹贯日一飞冲天,她手里的剑舞出朵朵剑花,剑气纵横交错势如破竹。
一招过后,三人握紧手中剑稳当当站稳脚跟摆出一个三角阵。此时,眼前的对手从一个人变成两人,狂风骤起,黄沙遮天蔽日,连眼睛都睁不开更为这场对决增添几分难度。忽然晴天霹雳,三人同时动手,一场两个人的对决变成三个人的混战,此等场面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严灼心等人追来,正好赶上这场对决,担心被三人的剑气所伤,故而停在十丈开外不敢靠近。刚停下脚步,另外几伙人不期而至,严灼心一看,来的都是熟人,用不着一一介绍。铁枪会的阴司与柳集赞;黄河帮的楚天错;洛英山庄的洛诗禾与梁肖月、陈道安二人,李香书和她们在一起。眼前这些人都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物,如果加上一旁对决的花依怒、鱼肠、袁虹三人以及居士易,武林中排得上名号的人大半都来了,今天算是场英雄会。一阵阵马蹄声震天动地,众人四顾茫然,又来了几路人马。虽说后面赶来这些人名声势力赶不上先前赶来那些人,可这些人那是江湖中有名头的门派,再看,连杨关山也赶来浑水摸鱼,茫茫荒漠一下子变得热闹非凡。
见到严灼心等人,李香书忙走过来拱手问好。他与严灼心是兄弟,严灼心重伤之际,他却跟洛诗禾走了,瞧得出李香书脸上全是惭愧。众人纷纷拱手回礼,只有严少度一脸不屑于顾,香书君子在她心里早就大打折扣。此刻严灼心顾不上李香书,该来的人都来了,唯独不见煞宁儿和那个会使幻影神针的人,也许这两个人就藏在在场这些人当中,他的目光放到在场众人身上,努力搜寻可疑之人。眼前这些人还是太心急,洛河图没有出现就纷纷现身,如此城府与煞宁儿和那个会幻影神针的人相比不值一提,还想争夺洛河图,只怕多半都要成为别人的垫脚石。当然,茫茫大漠,即使他们想藏也藏不住,又怕错过龙王这条线索,看来今日难免有一场血战。
一转眼冒出这么多人,换了别人肯定吓得屁滚尿流。龙王却不这么想,他太聪明,他知道这些人都想知道洛河图的下落,这些人为了得到洛河图可以不择手段,就能把自己当大爷供起来。既是如此,别人能浑水摸鱼,他一样能,只要他咬紧牙关不松口,迟早有别人求他的时候,到那时就是他开条件的机会。
花依怒、鱼肠、袁虹三人打得火热并不妨碍别人争夺龙王。在场众人有资格和铁枪会争夺的人只有黄河帮,阴司死死盯着楚天错,楚天错也死死盯着他。突然,阴司恶狠狠一撇嘴道:“黄河恶鬼,看来你今天是非要和我争不可咯。”
楚天错冷笑道:“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阴司握紧拳头铁下心怒道:“给我杀。”手下人早就蓄势待发,阴司一声令下,柳集赞首先跳出来带人扑向黄河帮。铁枪会与黄河帮明争暗斗不是一天两天,谁又怕过谁?双方顿时打作一团血溅当场。双方的老大当然不会袖手旁观,二人各持兵器杀出一开血路扑向对上,斗得昏天暗地。
不由分说就动手,在场其他门派的人见状蠢蠢欲动。大家千里迢迢赶到河西遭罪,不就为了争夺洛河图,武林中人,谁的腰杆硬就听说的,凭什么铁枪会与黄河帮能争洛河图,别人就不能争?龙王就在眼前,有本事就去抢,谁还怕动刀子。人群中一汉子拔刀大喝道:“把龙王抢过来。”顿时其余的人一拥而上,管你是什么门派,只要不是自己人先杀了再说。
任凭他们在眼前把龙王带走,岂不是有辱洛英山庄的名声。陈道安惴惴不安,在洛诗禾耳边轻声问道:“师妹,我们该怎么办?”
洛诗禾自然知道洛英山庄的脸面要紧,她一看,铁枪会与黄河帮她们斗不过,另外那些武林中人似乎已经结成同盟她们一样斗不过,再看严灼心、居士易、花依怒等人归根结底就是一伙人,她们还是斗不过。脸面固然要紧,但她们寡不敌众,况且洛河图还没有出现,为一个龙王动手不值当,何必非要计较一时的得失?离开长安之前她已经安排好一切,必要时她会逼严灼心出手,一切尽在在掌握当中,别人爱争就让他们先争个够,她好坐收渔利。
洛诗禾深思片刻冷笑道:“先等等看。”
若论实力,花依怒的下属加上虎王等人的手下,实力远远超过在场其他人。宵小之辈敢在太岁头上动土,花葵、花蕊忍无可忍,花葵提剑拱手对严灼心道:“公子,难道咋们就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放肆不成?”
为一龙王拼得你死我活,争来争去能得到什么呢?这些人的火气未免太大了点。平日里这些人高谈阔论,自称是英雄豪杰,为一点蝇头小利并拔刀相向血溅当场,如此英雄好汉岂不令人汗颜。严灼心重伤未愈,加之一夜未眠让他显得憔悴,他往前走两步道:“住手,别打了......”只可惜气力不足,他的声音全被打斗声盖过。
眼前这些人都杀红了眼,严灼心的话他们根本听不见去也罢,三个持刀汉子挥刀并向严灼心砍来。乘花葵不注意,严少度从她手中夺过铁剑,飞身一脚将那三人踢到,而后纵身扑到龙王面前,二话不说,一剑刺进龙王胸膛。严少度动作敏捷,谁都没有料到她会杀龙王,想阻止她已经来不及。龙王瞪大眼珠,指着严少度似乎想说什么,严少度用力一剑刺去,一口鲜血从龙王口中吐出,龙王头一斜倒在地上死了。
在场众人惊讶不已,除了花依怒、鱼肠、袁虹三人外,其他厮杀的人顿时停手,纷纷将目光移到严少度身上。严少度撤回铁剑就像没事人一样将剑交还给花葵,花葵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呆呆的接过剑。龙王一死,之前所有的心血全都化为泡影,严灼心痛心疾首,严少度却对他轻松的一笑,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走到他身边道:“好了,现在没什么可争的咯。”
她行事一项刁蛮任性大家都知道,可龙王的生死关系重大,说杀就杀她未免太毛躁。严灼心一点脾气都没了,皱着眉头问道:“你为什么要杀他?”
严少度一指龙王理直气壮反问道:“难道就为了这个人,大家要拼个你死我活不成?”只有龙王才知道是谁劫走洛河图,龙王一死,线索又断了难道她不知道?严少度知道严灼心想什么,接着道:“线索断了我们还可以再找,再说,洛河图就算是武林至宝,难道就比得上那么多人的性命?不就是张图嘛,要是命没了就什么都没了,用他一个人的命换那么多条人命我不觉得亏。”她振振有词,句句说得让人心服口服。
争来争去争到一个死人,在场众人一肚子的恶气,吃了这样一个暗亏,恨不得将严少度千刀万剐,人人却无力反驳。这时候,“叮叮当当”的铜铃声传到耳边,众人纷纷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一个驼队出现在眼前。一个身穿白衣,头戴青色纱巾的女子骑在领头的骆驼背上,数十个异域风情的汉子牵着骆驼正往这边走。
众人的目光被驼队吸引,不一会,驼队来到众人面前,对眼前这些江湖中人视而不见,直接从人群中穿过来到严灼心面前才停下。如此不把众人放在眼里,按理说又是一场恶斗,不曾想在场江湖中人不但不敢得罪,反而纷纷让路。骑在骆驼上哪蒙面女子众人不认识,驼队的首领在场江湖中人却是知道的,那人是大鹏王的下属,跑马驹子乌台阔驹。就连跑马驹子也要为那女子牵马坠蹬,那女子的地位自然要在乌台阔驹之上,大鹏王雄居关外,势力如日中天,河西远离中原,在此与大鹏王冲突占不到任何便宜,退一步海阔天空总比惹上大鹏王要好。
那蒙面女子纵身轻盈的从骆驼背上落下,如此轻功让人惊叹不已。蒙面女子迈开步子一边走一边打量在场众人一眼,忽然,哈哈大笑一声转头走向严灼心等人。那日在仙兽楼,严少度就曾与她照过面,蒙面女子走到严少度身边停下瞟了严少度一眼,严少度一笑,那蒙面女子移步径直走向严灼心。
虎王等人似乎有些畏惧此人,马王低声道:“蓝月......”说着一起向后退了几步。
世上的高手天玄阁都有兴趣,蓝月的画像严灼心曾见过,他一眼就认出眼前这个蒙面女人就是蓝月。蓝月是程不归之子程少度的的妻子,就是泰仁山庄的人,她此刻出现,想必是为了洛河图而来。蓝月见严灼心面色不对,走到严灼心身边抓住严灼心的手腕,严少度担心蓝月对严灼心不利,一闪身拦在严灼心面前,花葵、花蕊二人纷纷拔剑。蓝月放开严灼心的手,哈哈大笑一声转身走开。
离严灼心五步开外,蓝月停住脚步,手指一弹,严灼心伸手一接,一粒白色药丸握在手中。蓝月瞟了他一眼道:“这是用天山雪莲炼制的药,对你身上的伤有好处。”
天山雪莲是世间难得的疗伤妙药,严灼心大喜拱手道:“多谢。”
蓝月又大笑一声道:“你不用谢我,我想提醒你,三个月的时间已经过半,到时候你要是找不到洛河图,天下镖局那几百口人性命难保。”说完飞身落到骆驼背上,驼队掉头慢悠悠往往来的方向走去。
经她提醒,严灼心心中怦怦直跳。不知不觉他来到河西已经大半个月,直到今天,洛河图的下落可以说他还是毫无头绪。他答应白念生替天下镖局寻找洛河图的下落,倘若真的找不到洛河图,天玄阁的名声那倒不要紧,他担心的是大鹏王说一不二,到时候天下镖局几百条人命岂不是自己害死的。龙王已被严少度杀了,剩下的线索只有那块马蹄铁,希望从那块马蹄铁上能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驼队越走越远,蓝月的突然出现让在场江湖中人心平气和不少,说到底洛河图还没有到洛树云手中,那就是程不归的东西,抢人家的东西,人家还没有生气,在场众人有什么资格生气。程不归当真不是二十年前的那个程不归了,今时今日,洛英山庄恐怕再也没有能力与之对抗,就连未来的嫂子都是这般颐指气使,江湖豪杰俯首称臣,看来能救洛英山庄的只有洛河图,只有拿到洛河图号令天下,洛英山庄或许还有一线生机。血海深仇不共戴天,洛诗禾不相信二十年前的灭门之仇程不归真的不报,就算程不归真心与洛树云化干戈为玉帛,她也不愿远嫁西域。她自己的命运要掌握在自己手里,洛河图她志在必得,想到这,洛诗禾转身离去。
李香书执意要跟洛诗禾走,拱手对严灼心道:“大哥,香书告辞。”于是,转身去追洛诗禾。男女之情总是让人牵肠挂肚,他要走就走吧,但愿他能如愿。
等洛诗禾与李香书走后,铁枪会与黄河帮纷纷离开。离开之前,阴司和楚天错都狠狠瞅了严灼心一眼,严灼心知道,今日严少度杀了龙王,他们这是把吃的这个暗亏都记在自己头上,要是找不到洛河图,二人一定会迁怒于他,这两个人能做出什么事想想就令人后怕。如此,众人纷纷散去,只留下严灼心等人与一旁打斗的花依怒、鱼肠、袁虹三人以及那些在刚才厮杀中丧命之人的尸体。
此时,三人已经打斗一个时辰,相互拆了上百招,一转眼你追我赶越走越远,直到消失在那边的沙丘后面。荒漠中忽然刮起狂风,黄沙遮天蔽日,似乎想把所有人都活埋。花依怒到底不是鱼肠、袁虹二人的对手,首先败下阵来,等狂风过后,就再也寻不到二人的踪影。花依怒知道二人都是天下数一数二的剑客,既然拔出剑,不分出胜负绝不会罢休。
严灼心等人追到沙丘后面,见到的只有花依怒一个人,严灼心身上的伤不能再成为花依怒担心他理由,花依怒狠狠看严少度一眼,既是怪她杀了龙王,恐怕其中也有她与严灼心走得太亲密而使她心中不痛快。花依怒将剑收回剑鞘中,冷冰冰道:“我们走。”花依怒往前走去,花葵、花蕊二人依依不舍对严灼心拱手作别,而后跟上去。
看着人一个个都走了,一切又要从头开始,严灼心轻轻一笑,这笑声当中有多少无奈、多少不舍、多少苦涩只有他自己知道。一阵清风拂来,严灼心一转头见一条白影向严少度袭去,他奋不顾身挡在严少度前面,只觉得自己整个人轻飘飘的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一口鲜血吐出来,感觉浑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是不痛的,并晕过去。是煞宁儿,在场的人不认识她,更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和严少度过不去,那一掌她使出全身功力,如果打在严少度身上,严少度必死无疑。她见严灼心不顾性命,本不想伤严灼心,那时她想收手根本来不及,只好将掌力减少七八分,严灼心有伤在身,就算这一掌煞宁儿只用了一二成力道,又怎么承受得了。有此插曲,煞宁儿无心于严少度纠缠,转头向严灼心扑去。居士易以为她想对严灼心不利,运足掌力一掌劈向煞宁儿,想把煞宁儿逼退,不想,煞宁儿听到掌风,回头打出一掌,双掌相对“啪”一声响,居士易被震得连连后退,煞宁儿却安然无恙,抱起严灼心凌空跃起消失在众人眼前。
在此之前,武林中人都以为居士易是天下第一,今日之后,天下第一的位置要换人了,煞宁儿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居士易等人追到沙丘上,眼前茫茫大漠煞宁儿早就消失得无隐无踪。没有人知道她要带严灼心去哪,也没有人知道严灼心是死是活,众人心中七上八下难以平复。
荒漠深处一汪清澈的泉水耀眼夺目,因为有水,植被坚强的生长形成一小片绿洲。通向绿洲中央的小路门口立起一个牌楼,牌楼上雕刻桃花印记,牌匾上三个字“桃花林”。深秋的萧索在这里留下严酷的痕迹,泉水边的垂柳低下高傲的头,细长的柳条垂进泉水中,柳叶落下被西风吹走,或是落进泉水中、或是落在草坪上腐烂成泥滋润这片贫瘠的土地。一片桃林尽在眼前,光秃秃的枝干显得苍劲有力,桃树下菊花盛开,一时满城尽带黄金甲。桃林围着一所茅屋,一条小径通向泉水中的凉亭,夏日里可以再泉水中乘凉,冬日使得凉亭显得孤独凄凉,有种寒秋独立的味道。此地布置十分讲究,令人心弛神往,上善若水,心向自然,主人定是个有心之人。
天空中云层堆积在一起,西风萧瑟,天气骤然转凉,严冬将至,河西走廊早该迎来一场降雪,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煞宁儿将严灼心带进茅屋,水袖一挥将房门关上,以免寒风冻伤已是伤痕累累的严灼心。她本无心伤他,可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外,她怎么知道严灼心不顾性命也要救严少度。那一掌严灼心内伤复发,一路上都在吐血,煞宁儿将昏迷不醒的严灼心能扶到床上躺下,为他号号脉,再将蓝月留下那粒疗伤的药喂他服下,而后再用内力为他疗伤。
煞宁儿是敌是友谁都不知道,她将严灼心带走,居士易等人心急如焚。找了一天都没有严灼心的下落,加之前夜一夜未眠大家筋疲力尽,商议之下只好先回去休息,虎王等人派人继续寻找。天寒地冻,人们开始穿上棉袄。平日里严少度和严灼心恨不得睡觉都黏在一起,严灼心是为她挨了那一掌又受的伤,严灼心生死不明,按理说她应该紧张愧疚才对,大家却在她脸上看不到一丝亏欠,大伙谁都想不明白,她倒是是怎么的人,难道她真的不念一点情义。
随着天色暗下来,天上飘起薄薄的雪花,一夜之间大地换上一层银装。严灼心被煞宁儿打伤带走的消息很快传到花依怒耳朵里,可恨严灼心总和不清不楚的女人搅在一起,生气归生气,她终究还是放不下严灼心,派人连夜出去寻找。花依怒是复杂与纠结的,她温暖的心能融化皑皑白雪,她是那样至情至热,又是那样辣手无情,谁能比她对严灼心的情更深?她们即使做不了爱侣,却割不断家人的浓浓情意,她又一夜为眠只为等严灼心的消息。
天亮时,花葵、花蕊带着一身的疲惫推来花依怒的房门,她不顾二人身上残留的雪片迫不及待的想知道严灼心的下落,等来的却是二人遗憾的摇摇头。她转过身去一时心如死灰,她宁愿严灼心身上的伤都转移到自己身上,她愿意为他去死这不是夸夸之谈,世上的人对人间情意看得越是淡然,她越是要逆天而行,如果严灼心死了,她绝不会多活一天。
花葵、花蕊二人站在门口一直没走,这两天她们都很辛苦,花依怒的心气一下子全没了,闭上眼轻声道:“让所有姐妹都回去休息吧。”
难得一句温暖的话,二人颇感意外,相互看了一眼,花葵道:“姐姐,我们带回一个人,请姐姐处置。”
花依怒问道:“什么人?”
花蕊接上话道:“天下第一杀手鱼肠。”
昨日还曾败在他手下,他怎么会被花葵、花蕊捉住?花依怒跟着二人走到另一间屋里,噬魂剑放在鱼肠身边,鱼肠嘴角边藏留着血迹,冻得满脸发青昏迷不醒。花蕊喃喃道:“姐姐,他受伤了。”天下第一的杀手谁能伤得了他?袁虹剑法是高明,昨日与他们二人交手之后,花依怒知道袁虹绝不可能胜得过鱼肠,以命相搏,鱼肠反而更胜一筹。袁虹是黄河帮第一高手,难道是楚天错派人相助打伤了鱼肠?这绝不可能,袁虹的为人她是知道的,虽然袁虹是黄河帮的人,他却是个正人君子,不屑于暗箭伤人,楚天错要是出手相助,岂不是要得罪袁虹,眼下正是用人之际,楚天错不会那么傻。花蕊又问道:“姐姐,你说该怎么办?”这个小丫头今天怎么这么大胆,敢为一个男人说话?花依怒瞟了她一眼什么都没有说转身走出去。她没有回答自然就是回答,人是她们带回来的,她们自己看着办,况且鱼肠武功了得,救他一命他一定会知恩图报,日后岂不是为自己增加一个强援。
雪一直没有停过,积少成多,三日过后大地被白雪覆盖,人踩上去,积雪中留下一个个脚印。严灼心睁开眼时,眼前的一切都让他感觉陌生,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一觉醒来浑身轻松,有煞宁儿为他运功疗伤,加上蓝月的疗伤妙药,短短几天内伤好了三四成,休养几天内伤就能痊愈。赤羽扇放在枕边,屋里暖洋洋的,炭火烧得通红,一件黑色的皮袄挂在床头,他还不知道外面在下雪,拿起折扇穿好鞋下床打开门想出去透透气。推开门,袭来的寒风狠狠教训了他一番,他如此狼狈急忙将房门关上。
如此良城美景岂能错过?那件黑色皮袄想来是为他准备的,他毫不客气披在身上推门出去。当脚踩在软绵绵的雪地上,顿时感到一阵凉意。抬眼望去,雪花一片片落下,枯枝败叶黯淡无光,残败的菊花在风雪中散落一地,而后被白雪掩埋。如此情景让人好生失落,一种莫名的感受涌上心头,胸口堵得慌令人喘不过气,严灼心心中一点点失落,一点点冰凉,仿佛自己就是那残败的菊花,一转眼并七零八落,一转眼就烟消云散。从未感觉如此失落,形势比人强,他的失落就不言而喻。
那边的凉亭中一个人在打坐,任凭寒风袭扰她纹丝不动。是煞宁儿,严灼心依稀记得他替严少度挨了一掌,后来睁开眼他就到了这里,如此说来是煞宁儿救了自己。从一开始,严灼心就觉得煞宁儿并不想传言中那样邪恶。江湖传言往往不实,被谣言恶意重伤者比比皆是,煞宁儿又是个女子,世上的男人对于比自己有本事的女子往往另眼相看,不免妒贤嫉能,花依怒和辛捷楚就是那样。
严灼心一时看得入迷,心中的凄凉之感渐渐消失。世间万物无不出于自然,天道轮回生生不息,老子所说上善若水并是这个道理。成大事者,必须经过千锤百炼,从世事中锤炼意志,从自然中吸收智慧,融会贯通,然后以平静的心面对人间百态。这等萧杀的气氛中,煞宁儿心平如水镇定自若,与她的修为相比,严灼心惭愧难耐。
严冬的风雪孕育着生命与希望,古人才说瑞雪兆丰年。今日所见一片萧条,然而春华秋实,等到春天到来万物复苏,又是一片生机盎然的景象。四季轮回都有严寒酷暑,人活一世难道就不能有起起落落?今天是低谷,谁能保证明日不是晴空万里。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与自然的智慧相比,人实在渺小得不值一提,严灼心恍然大悟,一时豁然开朗。
风霜雪雨只是一种历练,倘若眼前这点挫折就能磨灭他的意志,那他算什么堂堂男儿?更不配做大丈夫。一时的低谷并不可怕,怕的是从此止步不前,若是那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这场雪来的正是时候,狠狠煽了他一记耳光,严灼心心中燃起希望,或许他该和煞宁儿好好聊聊,想到这移步向凉亭那边走去。凉亭孤悬在水面上,寒风袭来,凉亭首当其冲更显寒冷。煞宁儿身披一件灰白色貂裘盘腿打坐,她将双掌放在膝盖上运功调节气息,她内功了得,真气在身上来回运行,如此严酷的环境中修炼,仅用内力她并能保持体温不变。
严灼心哆嗦着走过去,煞宁儿睁开眼问道:“你醒了?”
一觉醒来严冬将至,不用说自己一定昏迷来好几天。严灼心没有回答,反问道:“为什么要杀她?”
他说的是严少度,煞宁儿答道:“她该死。”
严灼心轻轻一笑道:“这不像煞宁儿说的话。”
煞宁儿哈哈大笑一声道:“我想杀谁还需要理由吗?”世上没有煞宁儿杀不了的人,她说的没错,她想杀谁确实不需要任何理由。她合上掌站起来瞟严灼心一眼道:“我只要洛河图,任何妨碍我的人都得死。”她说完往茅屋走去。
显而易见,严少度杀了龙王,所以才激怒了煞宁儿。若论煞宁儿的武功修为,严灼心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原因她要和别人争洛河图。煞宁儿还算迁就与他,知道他身上有伤,风雪交加定然加重伤势,并回到茅屋当中亲自泡一壶热茶坐在案前与严灼心对饮。
一杯热茶下肚,身上的寒气驱散不少,严灼心端着茶杯一笑喃喃道:“要是换成酒岂不更痛快。”
煞宁儿带着面具,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哼”一声道:“我看你是想找死。”
严灼心哈哈大笑道:“大丈夫行走江湖要是没有酒岂不是一点乐趣都没了。”
煞宁儿喝道:“严灼心,你少在我面前油嘴滑舌,我能救你一次,救不了你第二次。”她紧盯着严灼心问道:“你为什么要替她挨那一掌,你是不是对所有女人都处处留情?”
严灼心道:“女人天生就该被男人保护。”这样的回答煞宁儿无话可说,严灼心打量她一眼叹道:“可惜世上只怕没有什么男人敢靠近你。”
敢如此嘲弄于她,煞宁儿一听大气,一伸手揪住严灼心骂道:“你不想活了吗?”
严灼心咳嗽两声,煞宁儿轻轻一推放开手。严灼心微微一笑解释道:“漂亮的女人谁都喜欢,我替她挨一掌并不是对她留情,我当她是朋友。”严灼心看着她道:“也当你是朋友,不过像你这样的,用不着别人来保护,”朋友这两个字让似乎让煞宁儿一愣,严灼心道:“我还是想知道你要洛河图干什么。”
煞宁儿轻叹道:“这是我的宿命,有些事你没有必要知道。”她站起来道:“你就在这安心养伤吧。”
她刚迈开脚步想往外走,严灼心急着问道:“阿彩她好吗?”
煞宁儿停住脚步转头看严灼心一眼,见他满心期盼,并答道:“她很好。”于是走出去。
接下来一整天,煞宁儿再也没有露面,严灼心寻遍整片绿洲都没有找到她,她好像凭空消失一样。桃花林让严灼心觉得轻松愉悦甚至让他忘记居士易等人一定在找他,如果让他一直呆在这个地方,他肯定很愿意,但要是只有他一个人,日子岂不是空荡乏味。直到晚上,煞宁儿都没有回来,她给严灼心准备了几天的干粮,看来她已经走了。风雪忽然大起来,她会去哪呢?还是那句话,女人天生该被男人保护,尽管煞宁儿不是一般的女人,严灼心还是有些担忧。
又过去一天,煞宁儿始终没有回来,他等在桃花林苦等还有意义呢?他身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大鹏王留给他的时间所剩无几,在此之前无论如何他都要找到洛河图,再大的风雪也挡不住他。第三天早上不见煞宁儿,严灼心决定离开,他想先回风灵镇,让居士易等人安心,再去查访那块马蹄铁的秘密。
刚走出房门,迎面与阿彩撞上,阿彩包含热泪情不自禁并扑到他怀中。女子的温柔让严灼心无所适从,他双手不知道该放到哪里,但忍住还是抱住阿彩。过了一会,阿彩从他怀里离开,痴痴的望着他道:“公子,听说你受伤了,你没事吧?”
严灼心仔细打量她一眼,她还是那个阿彩,并对她一笑道:“我已经没事了。”接着问道:“你怎么会在这?煞宁儿没把你怎么样吧?”
阿彩微笑着摇头道:“她没有把我怎么样,是她让我来陪你的。”
严灼心不禁一笑,都是他庸人之扰,当初煞宁儿没有把小鲤鱼怎样,她又怎么会伤害阿彩呢?严灼心问道:“这么说她把你放了?”
阿彩又一次摇了摇头苦着脸道:“她在我身上下了毒,三天之后我必须回到她身边,要不然就会毒发生亡。”
严灼心着急的抓住阿彩的手腕为她把把脉,从她的脉象来看确实中了毒。严灼心深吸一口气,他怎么会认为煞宁儿能那么好心,她要用阿彩牵制自己,只有阿彩留在她身边才能让她安心。此刻,严灼心心头突然有许多顾虑,洛河图只有一张,即使他拿到又该给谁呢?花依怒想要,洛诗禾想要,煞宁儿同样想要;他不能对花依怒出尔反尔,同时要用洛河图平息与洛诗禾之间的谣言,又要用洛河图从煞宁儿手中换回阿彩,还有天下镖局的几百条人命。总不能将洛河图分成四份,或许当初他就不该接这桩出力不讨好的事。
正想着,阿彩道:“公子,你要走吗?”
严灼心一笑点点头道:“大家肯定都在找我,我身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我想先回风灵镇,免得让大家着急。”话虽如此,眼下他连自己身处何地都不知道。
阿彩欢喜的道:“我陪公子一起去吧。”这样也好,严灼心点点头,等见到兔王,说不定她能解了阿彩身上的毒。
雪路上举步维艰,如果不是阿彩赶着马车,再经风雪的袭扰,内伤恐怕又要复发。傍晚时回到风灵镇,除掉龙王后,笼罩着这座小镇上方的阴霾似乎全都消散,想必武林中人经不住河西走廊上的寒风考验,已经纷纷离开,小镇出奇的温暖热闹。有阿彩陪伴,再看到眼前的情景,严灼心心情出奇的好,身上的伤似乎全都好了。
马车停在那所大院门口,想来天气寒冷,里面的人都懒得出来看是什么人。阿彩扶着严灼心径直走到客厅门口,朝客厅当中望去,一炉炭火烧得红红的,大伙都坐在里面,只是谁都不说话,正在为严灼心的下落担忧。二人跨进门槛,鼠王哈哈大笑一声迎上来道:“严公子,你可回来了,我们大家正为你担心呢。”听了他的话,众人纷纷抬起头,见果然是严灼心,全都站起来。
一颗心终于落地,徐妙笔走过来问道:“严兄你去哪了?那个女人没把你怎么样吧?”
不等严灼心回答,牛王哈哈一声道:“前两天严公子还身受重伤,今日看起来精神百倍,俗话说人逢喜事精神爽,我看严公子一交走了桃花运,那个女人说不定爱上严公子咯。”众人一听放声大笑,只有严少度不快的瞅了牛王一眼。
笑声停了以后,居士易拱手问道:“严兄,那个戴面具的女人到底是什么来路?她为什么要对严兄下手。”居士易回头看了严少度一眼。
徐妙笔接着问道:“是啊严兄,那个女人武功如此了得,连易大侠都不是她的对手,我们还以为你被她给杀了呢,她怎么把你放了?”
刚一回来,众人七嘴八舌问出那么多问题,被人惦记的感觉真不错。严灼心心中充满感激,分别看了在场众人一眼答道:“她是煞宁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