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少依一听暗暗一笑,什么令兄令弟,程少依本来就是个女子,而且眼下就站在他眼前,还说李香书聪明绝顶,他怎么就没有认出来?这就叫百密一疏,程少依装出一副惊讶的样子道:“李兄你说的不会是真的吧?我爹可是很有诚意和洛英山庄联姻,洛盟主怎么会反悔呢?”
李香书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程少依依旧装出一无所知的模样,李香书真有些恼怒,他还是耐心的道:“这是洛诗禾亲口告诉在下的,难道还会有假?”他接着并道:“在下无意冒犯程老爷子和严兄,实在是洛英山庄欺人太甚,洛树云父女城府极深,程老爷子如果不早做准备,迟早要吃他的大亏,严兄你想想看,当年洛树云对泰仁山庄痛下杀手,只有令尊程老爷子和两位令兄侥幸逃脱,如今他得知程老爷子尚在人世,一定会斩草除根永除后患。”
程少依道:“洛英山庄实力雄厚,可我白驼宫也不是吃素的,再说,洛树云的手能伸到西域来不成?”
李香书拱手道:“程老爷子为人光明磊落,难保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程少依这时才问道:“那李兄你说该怎么办?”
说了这么多终于说到点子上,李香书大喜过望道:“先下手为强,如果程老爷子不弃,在下愿意拜程老爷子为义父,做白驼宫的内应,事成之后在下愿意为程老爷子重建泰仁山庄,为泰仁山庄的亡魂披麻戴孝。”说到这,李香书停了下来,他意味深长的打量程少依一眼笑道:“至于严兄,在下可以向你保证,事成之后我一定帮你实现心愿。”程少依听完不禁想问一句,他怎么知道自己的心愿是什么呢?
李香书的计划条理清晰环环相扣,找不到一丝破绽,可以说滴水不漏。在短短一炷香的时间里他就能制定出这样周密的计划,他的聪明才智不得不令人佩服,可惜的是全用错了地方。程少依轻叹一声,她说的一点没有错,得罪了李香书的人肯定不得好死,这种人离他越远越好。不过,在悬崖边行走的人怎么会害怕危险,李香书阴险不假,只要他有意与白驼宫联手,对白驼宫而言就是利大于弊,他的计划程不归肯定感兴趣,程少依倒不介意把他介绍给程不归。
程少依看着他笑道:“要是爹真收了李兄做义子,以后我不是要叫你一声大哥咯?”
至此,她们算初步达成一致,李香书笑着拱手道:“至于程老爷子是不是愿意收在下做义子,这件事还请严兄在程老爷子面前帮在下多美言几句。”
程少依痛快的答道:“和李兄这样的人做生意真是痛快,爹他很快就到,李兄有什么话不如亲自去和他说吧。”
李香书为难的支支吾吾道:“这......”
程少依从凑到他面前道:“李兄大可放心,我自然会帮你说话,不过有件事你要先答应我。”
李香书道:“别说是一件,就是十件也不在话下。”
程少依道:“我要你做的事情很简单,你怎么欺骗洛诗禾的感情我不管,可你不许碰她。”
李香书不解问道:“不知严兄此言何意?”
程少依微微一笑道:“很简单,她是我未来的嫂子,说不定有一天她还要嫁进白驼宫,李兄不会想让我爹难堪吧?”
李香书明白了,拱手道:“那是自然。”
美色和整个江湖相比,李香书知道孰轻孰重,等他得到整个江湖,还怕没有美人投怀送抱?既然是合作,就要有足够的诚意,他此刻答应程少依的要求并非信口雌黄。程少依听后心满意足道:“李兄,就这么说定了,但愿咱们合作愉快。”这时候,夜已深,程少依说完转身往回走。
与程少依商议得十分顺利,此事要是能谈妥,依眼下洛诗禾对他的信任,加上白驼宫的势力,得到整个江湖指日可待。不过李香书并不能就此安心,眼下他还拿不准程少依不是不又在耍着他玩,他同时怀疑程不归会不会听一个小丫头片子的话。在没有见到程不归之前,他不能不做好几手准备,免得掉进程少依的陷阱里。所有人都以为程少依只是程不归收养的一个义女,他们哪里知道程不归最听这个女儿的话。合作的事李香书和程少依谈妥当就等于和程不归谈妥,和程不归见面只是走个过场而已。
原本,当程少依听到李香书这个计划的时候,她心里对李香书充满厌恶,但她为什么突然答应得那么痛快呢?不止因为李香书的计划对白驼宫有利,其中也有几分她对李香书的畏惧。她知道,以李香书的为人,别人根本不知道他会做什么。为达目的他也许会接着陷害严灼心,白驼宫和李香书合作,至少她能约束李香书,让他不要胡来。而为洛诗禾说话,纯粹是她心血来潮,洛诗禾是她的新娘子,怎么可以让李香书捡了便宜?她要等到那一天出现在洛诗禾面前,让洛诗禾知道要娶她的人是个姑娘,好好吓一吓洛诗禾。
很多事情不到最后那一刻,你永远不知道结局是什么。花依怒抓了辛捷楚是想严灼心给她一个交代,为此她想过很多种结果,甚至想过鱼死网破。她从来没有想过的是救了她性命的那个人是辛捷楚,这件因她任性而起的小事却最终阴差阳错化解了她们三个人多年来的恩恩怨怨,更是始料未及的。
舍与得是世上最大的智慧,得到一些东西就要失去另外一些东西,反之亦然。花依怒心甘情愿退出与辛捷楚的竞争,她不是失败者,当她做出选择的那一刻,她得到了宽恕和自我的救赎。严灼心从心里感激她的成全,无论到任何时候,她都是这个家庭当中的一员,这个家庭将永远张开双臂拥抱她。她同时得到了花葵四姐妹及所有人的谅解和祝福,那是种血的温度,是在艰难困苦中相互扶持的信任与依赖结下的不解之缘,而她的选择也终将让所有的姐妹受益并终身感激她的知遇之恩。
辛捷楚吃了些东西稍许有些精神,她回房躺在床上,严灼心紧紧拉着她的手就守在她身边,她终于不用害怕严灼心会跟别的女人走,她可以安心躺在严灼心的怀里安然结束自己所有的生命。她是个命运多舛的女人,尽管她的生命在一点点流逝,时光所剩无几,谁能说她不是幸运的呢?比起世上许许多多被迫离开自己心爱之人的女子,她余生的每一天都将浸泡在幸福当中。
她不敢睡着,她们就那样相互看着对方,也不说话,目光中流露出的是柔情似水和永远不会消逝的眷恋。谁说世上没有真情?一个江湖浪子情愿守候在一个女人身边这就是真情所致。她很高兴等到这一天,不仅是因为她成功征服一颗浪子的心,更因为真情能化解所有仇怨。或许有一天严灼心会和别的女人在一起生儿育女,但他对自己那份真情将变成永痕,世上唯一永痕的东西只有爱。
严灼心痴痴的看着她,脸上无时无刻挂着笑容。她们不能再去感叹命运的不公,她们必须去珍惜今后的每时每刻,遗憾只能白白浪费时光。严灼心这样的改变让辛捷楚倍感欣慰,她像个少女一般羞答答的一笑问道:“你这样看着我干嘛?你说话呀。”每个女人在恋人面前都是少女,严灼心没有回答,辛捷楚有些腼腆问道:“我现在的样子是不是很丑?”辛捷楚脸色虽然憔悴,但她那张世上女人都羡慕的脸还是楚楚动人。严灼心不自觉的摇了摇头,辛捷楚甜甜笑着把目光从严灼心身上移开再问道:“你大老远追来就没有想对我说的话吗?”
严灼心情不自禁道:“我们从此以后再也不要分开了好吗?”
这句话根本不像从一个江湖浪子嘴里说出来的,短短几个字,辛捷楚感动得看着他,泪水在眼角边打转。严灼心凑上前去吻了辛捷楚的额头,他的一举一动都像是一剂良药,辛捷楚觉得一下子病好了许多。她调整了自己的情绪轻声道:“你从来没有给我过任何承诺......”
没说完,严灼心就打断她道:“我说的是认真的。”二人四目相对入了神,久久沉寂在她们自己的幸福当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辛捷楚道:“扶我起来,我想和你说会话。”严灼心将扶起来,让她靠在床头,辛捷楚握紧他的手一笑低头想了想道:“有些话我一直想和你说......”她顿了顿抬头看着他,显然这些她在犹豫要不要说,最后她道:“我相信如果可以,没有人愿意浪迹天涯永远做个江湖浪子,世上真正能把我自己命运的人又能有几个呢?我知道你根本不想变成你现在这个样子,你一直在挣扎,却始终逃不出自己命运的掌握,你羡慕居士易,你想成为世人眼中的英雄,做个堂堂正正的人,但上天安排你做了日月宫掌管消息的暗使,如同暗使的职责一样,你的命运从你成为暗使那天起就已经注定,你永远不可能成为你想做的那种人,所以你选择冷眼旁观,哪怕知道再多的秘密,你都觉得和没关系没关系。”最了解自己的人一直就在身边,辛捷楚的话说到严灼心心里去,严灼心咬紧牙关忍痛不答。辛捷楚一时激动,凑上来恳切的问道:“为什么要这样折磨自己呢?你知道我看了有多心痛吗?”辛捷楚话刚落地,泪水刷刷落下。
辛捷楚的泪水击碎了严灼心的心,他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他落泪的同时紧紧抓着辛捷楚的手道:“捷楚......”之后两个人并抱头痛哭,她们哭对这个世道的无奈,也哭自己活在这个世上却什么也改变不了。
只听门外有人敲门,二人停止痛哭擦刚泪水,辛捷楚道:“进来吧。”
房门被推开,花依怒走了进来,见严灼心和辛捷楚红着眼,花依怒颇尴尬,小心道:“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辛捷楚看着严灼心道:“是我让她来的。”接着,她转头对花依怒摇摇头道:“你别介意,请你来是因为我有话想对你说。”虽然她们之间的仇怨已经化解,可像这样的对话,她们都觉得不太自在。接着,辛捷楚笑道:“真是不好意思,我这个样子不能起来迎你,你能把门关上到我这里来吗?
听了辛捷楚的话,花依怒内疚不已,如果不是她,辛捷楚就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花依怒转身将房门关上慢慢走向辛捷楚,她刚把房门一关上,花葵四姐妹和徐妙笔五人并偷偷来到门口,好奇屋里三人会说些什么。
花依怒走到辛捷楚床前停下来,她从来没有和别人认过错,不知道认错有多难开口,但她咬牙低着头轻声道:“都是我不好,要不是我,你不会变成这个样子......”她说话的同时偷偷瞧了辛捷楚一眼,担心辛捷楚不会接受她的道歉。
让花依怒低头道歉是多艰难的事,看来她真的变了。严灼心和辛捷楚吃惊的相互看一眼,紧接着吃惊变成喜悦,辛捷楚道:“要从花依怒嘴里听到这几个字可不容易,我不也打了你一巴掌吗?咋们算扯平了。”花依怒同样大吃一惊,辛捷楚打她那一巴掌算什么?她还以为辛捷楚让她过来是想秋后算账,难道就这样放过她了?花依怒将信将疑。辛捷楚分别打量她们一眼深吸一口气道:“正好你们都在这里,这件事我想和你们两个人说。”辛捷楚停了下来,二人甚是奇怪,什么事非要和她们两个人说,她怎么吞吞吐吐的。辛捷楚停顿片刻看着花依怒道:“花依怒,我知道以前你一直恨我,恨我从你身边抢走了严灼心,今天,我想把他还给你,我相信你会好好照顾他。”
辛捷楚说出这几句话就像一阵惊雷,无论花依怒还是严灼心,以及门外偷听的五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屋里一片寂静,门外的人都在等花依怒怎么回答,却感觉被人在腰间撞了一下,之后五人都弹动不得。花叶正要喊出口,就被一个巴掌捂住嘴巴。程少依的脸出现在五人面前,她笑嘻嘻的,右手手掌捂住花叶的嘴巴,左手食指放在嘴唇上让五人都不要说话,要不然大家都没有机会听到屋里的对话。
没有哪个女人愿意把自己心爱的人让给别人,花依怒既震惊又怀疑辛捷楚的用心,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安静一阵,严灼心回过神来对辛捷楚道:“你说什么呢?我们刚才不是说的好好地,我们今后都不分开了。”
辛捷楚心中一痛对他道:“这次,我要对你食言了。”
严灼心不住的摇头说“不”,他急切的道:“除了你,我不会再和任何人在一起,你活着一天我们就厮守在一起,你要是死了我替你活下去。”
辛捷楚又落下泪水,她抚摸着严灼心的脸道:“你听我说,我真的舍不得离开你,可我不能那么自私......”
严灼心流着泪道:“那你就忍心把我推给别人?我已经决定了,这辈子只娶你一个人,你不能也让我那么自私,给我一个全心全意照顾你的机会好不好?”
她们两个人的感情令人羡慕,可惜在命运面前人卑微得不值一提,花依怒看着她们落泪,自己也跟着落泪。辛捷楚险些被严灼心说服,她知道这个时候不管心有多痛,她自己必须狠下心。辛捷楚道:“你的心意我知道,可我就快死了,我死了你该怎么办?”
这时候,花依怒擦擦泪水接上话道:“你不会死的,我们会找最好的大夫帮你治病。”
严灼心匆忙点点头道:“对,我们会找世上最好的大夫,你相信我,天玄阁知道那么多秘密,我一定有办法。”
辛捷楚哭道:“这不是病,这是我的命,人怎么可能逃脱自己的命运?”严灼心和花依怒无计可施,花依怒悔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辛捷楚叹一声对严灼心露出笑脸道:“本来我以为我能陪你十年,哪怕是三年也好,只是依眼下的状况,别说三年,就是三个月恐怕都支撑不过去,我何必拖累你呢?你和花依怒青梅竹马,我知道你对她有感情,今天晚上你都看到了,她为了你可以去死,她是一个值得你爱的人,你答应我好不好?”
花依怒刚才还怀疑辛捷楚的诚意,现在看来,她绝没有半点虚情假意。花依怒羞得无地自容边流泪边道:“该死的人是我,你现在说这种话,你怎么不问问我答不答应?我和他之间都是过去的事,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我会和你一起照顾他,也会和他一起照顾你,只有你才有资格嫁给他,你一定会好起来的,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答应你。”花依怒绞尽脑汁想了想大喝道:“来人,来人......”
门外分明有人在偷听,但她们被程少依点了穴弹动不得。本来程少依是觉得好玩所以来偷听,她越听越觉得不对,屋里三人的对话她叫她心碎,不知怎么的她跟着黯然神伤。程少依心里一直对严灼心有份不一样的感情,可她不愿意看到是这样的结果。听到花依怒在屋里喊人,她急忙解开五人的穴道,顺手将五人往屋里一推,这出生死离别她再也不愿看,并转身忧伤着离去。
花葵姐妹和徐妙笔撞开门来到辛捷楚房间里,五人再回头,程少依不知道去了哪里。这时候她们可没心思去找程少依讨要说法,见到五人,花依怒道:“你们去找些红烛来,快去。”五人你看着我我着看你站在原地不动,花依怒打量她们一眼喝道:“你们快去呀。”
要红烛干什么?五人十分不解,花蕊轻声道:“姐姐,镇子上的铺面都关门了,这么冷的天,你要红烛干嘛?”
花依怒急喝道:“让你们去你们就去,问那么多干什么?”
被这么一斥责,五人哪还敢站在原地不动,她们刚一转身,辛捷楚道:“你们等等。”五人停住脚步,辛捷楚对花依怒一笑道:“你的好意我先领了,花蕊说的对,这种时候你让她们去哪里找红烛去。”
花依怒忍不住扑到辛捷楚身边含泪道:“这间客栈虽然简陋,可我们是江湖中人,说话做事没有那么多讲究,严灼心是我唯一的亲人,我给你们主婚,今天晚上就是你们的洞房花烛夜。”她说着转头看着严灼心,娶辛捷楚为妻是严灼心的心愿,显然他对此并无异议。
这下子花葵五人明白了,要是那样的话,为了帮辛捷楚实现心愿,她们就算是去偷去抢,去把整个镇子翻过来也要把红烛找来。却见辛捷楚深情看着严灼心道:“你还记得我们是怎相爱的吗?我早就我的把一切都给了你,在我心里,我早就是你的妻子,我不想我死了以后没人照顾你,我不想我死以后没有一个怀抱可以给你温暖,我怕我死了你会想不开,我怕我死了你就没有家了。”说到这,她痛哭失声,在场所有人泪如雨下。过了许久,她长长的吸一口气抓住花依怒的手放到严灼心手上,看着严灼心和花依怒那样般配,她笑出来道:“这下好了,由你照顾他我就放心了。”她停下来再看一眼二人,接着道:“这场由洛河图引起的武林浩劫绝不会就这样结束,你们谁也不能再回中原去,关外天高地远总有落脚的地方,带着花葵姐妹去找个安稳的地方平平静静的过完下半生,这是我最大的心愿。”
严灼心和花依怒相互看一眼,花依怒问道:“那你呢?”
辛捷楚道:“春花楼那些姐妹都是命苦的女子,没有我,她们很难生存下去,等天气好转些,我就回长安去,临死之前,我要为她们安排好后路。”
辛捷楚竟是那么善良的人,大家当然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严灼心道:“要回一起回,要留一起留,我们绝不会丢下你。”这一说,花依怒和花葵姐妹纷纷点点。
辛捷楚又一次摇摇头道:“我是要死的人,我的性命不足为惜,就算回到中原,也没人会把我怎么样,可你们不一样。”她朝花葵等人使个眼色道:“你们想让更多的人陪我一起死吗?”众人低头不语,辛捷楚见说服了她们,并摸着严灼心的脸颊道:“你不要再做天玄阁的阁主,在我回中原之前我希望看到你和花依怒成亲,要不然我死不瞑目,你们答应我。”她说得如此决绝,严灼心不答应都不成,只好含泪点点头。辛捷楚又转头看着花依怒,花依怒不忍见她失望,也点了点头。如此,辛捷楚如释重负,她松了口气道:“你们都出去吧,我累了想休息一会。”
花依怒和花葵姐妹及徐妙笔听后放低脚步轻轻走出去,严灼心拉着辛捷楚的手对她道:“我留下来陪你好不好?”辛捷楚开心的点点头,严灼心扶她躺下,她们两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众人不想打扰她们,走出去把房门关上离开。
今晚是个不眠之夜,爱恨情仇在所有人之间传递,最后汇聚成浓浓的情义。这份情义改变了严灼心、改变了辛捷楚、改变了花依怒、改变了花葵姐妹、也改变了这个雪夜,在这大雪纷飞的夜里,这份情格外有温度。
世事难料,这个夜晚,花依怒第一次不想和严灼心在一起,她却没有办法拒绝辛捷楚的请求。她突然觉得她和辛捷楚好像早就相识,今夜只是两个相识多年的老友重聚一次敞开心扉的畅谈,而对方把一切都给了自己。以前她一直觉得辛捷楚是个偷心的贼,今夜她才发现,原来那个贼是她自己,她从未如此自责、内疚,从未如此痛恨自己。花葵姐妹也好不到哪去,她们一直希望最后和严灼心在一起的那个人是花依怒,如果结局是现在的样子,那就是上天不公,她们一生都将为这样的结局感到遗憾。
人生是一个又一个的选择,辛捷楚遵从自己的内心,她在严灼心不离不弃的陪伴下沉沉睡过去。困扰她的一切都已经过去,她可以美美的睡个好觉,这个夜晚她不用再担心会被梦魇惊醒。严灼心眼睛不眨一下看着辛捷楚入睡的样子是那么美,他迷失在辛捷楚的梦里,她睡得那么沉,她的梦里一定有自己吧。严灼心庆幸自己拥有这样美丽善良的女人,直到今天,他可以明确的告诉自己,自己真的找到了所有生活的意义。
夜深人静时,严灼心推开房门站在外面的围栏上。佛曰:“一念而从善,一念而从恶,一念而成佛,一念而成魔。”每个人活在世上都要经历千锤百炼,悟道往往却在一瞬之间。严灼心的玩世不恭归结起来就是辛捷楚短短几句话。“人之初,性本善。”连三岁的小孩子都能呱呱背来,世人追求美好事物之心亘古不变。世上任何一个人,哪怕他罪大恶极不可饶恕,他都是从一个孩童慢慢成长过来的,人人都应该相信,他有过一颗善良的心,他崇拜过英雄,他的父母教过他诚实守信做个好人。
人可以犯错,但要知错能改;人可以无知,但不能无畏;人可以笃信金钱权势,但他要明白,世上还有比金钱权势更重要的东西。想想自己为什么活着,想想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离最初的样子越走越远,想想自己的父母兄弟以及朋友爱人,再想想虚度的时光,还剩多少日子可以陪伴那些你在乎、对你始终不离不弃的人?
严灼心对此感触颇深,浪子回头金不换,好在亡羊补牢犹未晚矣。世上不乏大智大勇者,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当下的武林阴云笼罩暗潮涌动,有人盘算着火中取栗尽量扩大自己的地盘,就有人主动站出来主持正义。居士易行侠仗义惩恶扬善自不必说,绿竹山庄庞夫人仗义疏财广施恩慧,在江浙一带侠名远播,神兵山庄更是多年来一直为朝廷供奉最精良的兵器,帮助朝廷稳固四方,这些人皆是仁义无双的侠士。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辛捷楚说的一点没错,天玄阁阁主这个位置坐久了,知道的坏事越多,他越觉得世道黑暗,渐渐的,他眼前看到的全是沙子,哪还能看到一点好事。这个天玄阁阁主不也罢,将来有一天他也会为人父,到时候难道要让他告诉自己的孩子这世道有多丑恶?
严灼心轻叹一声,他白白虚度了这么多年的光阴。程少依轻轻走来在他身旁停住,也轻叹一声哀伤的道:“你说上天是不是不公,不该死的人却要死,明明该死的人却活得好好地。”
严灼心转头看了她一眼,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来的。严灼心哪里知道她是这个夜里绝对的主角,今夜上演的好戏她全没有错过,不仅如此,在大家毫无察觉的时候,她已经把想办的事情办得妥妥当当。不过也不足为奇,在这片大漠中,有什么事是程少依办不到的呢?她此时出现在正是时候,严灼心心里感到一丝宽慰。
程少依停一会,又感叹道:“为什么相爱的人不能在一起?”说着,她低下头泪雨沾巾。是啊,她刚才一段痛哭的回忆中走出来,难怪她会有这样的感叹。严灼心没有回答,程少依轻声问道:“严兄,你真的要娶花依怒吗?”严灼心正为此事为难,他打心里不想离开辛捷楚,倘若娶花依怒为妻是辛捷楚的心愿,他没有办法拒绝。程少依知道答案了,她深吸一口气苦笑道:“严兄,你早点休息吧。”之后,她像个幽灵一样来无影去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