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哈哈大笑,丝毫不为自己欺负一个不满十岁的小姑娘而羞愧。
小魔女只留了两三个小时就必须回去了,她离开以后,我微笑着和程嘉溯说话:“阿溯,我也不知道你更喜欢儿子还是女儿,你醒过来,自己告诉我好不好?”
我拉着他的手,放在我的腹部,由于重伤和昏迷,他的手不像以往那样温暖有力,温度有点低,触感格外清晰。
肚子里的宝宝似乎也意识到这是他的父亲第一次抚摸他,兴奋地踢了两下。我含笑,“阿溯,你感受到了么?这是我们的孩子。”
“我其实很害怕,怕我失去你,也怕我们的孩子一出生就没有了爸爸。”宝宝动完这一轮就累了,腹部没了动静。
我又把程嘉溯的手放回床上,依旧握着,柔声跟他说话,“我做错了很多事情,还没有跟你道歉。你也瞒着我做了很多事情,应该向我解释。你啊,快点醒来吧,不然等到咱们的孩子出世,你还看不到他第一眼,这个爸爸就太不称职啦。”
安然跟我说了很多,在我以为程嘉溯放弃我那段时间,他为我所作的事情。但安然所知道的并不是全部,实际上,程嘉溯为了我的安全,瞒着所有人做了一些安排。
不光是安然,还有周玫也被他骗了过去。如果不是周玫偷看了他的手机,如果不是他舍不得删掉我的产检记录,那原本应该是天衣无缝的布置。
“我等你醒过来,告诉我你都做了些什么,等你亲口告诉我你爱我……”
是的,我相信他一定会醒过来,所以每天都尽量把自己收拾得漂漂亮亮。怀孕后大部分化妆品都不能用,好在唐韵本身就是药妆出身,我的专业素养足够我从那些产品里,挑选出安全的几种。
我希望他能听到我说的话,能感受到他的孩子隔着我的肚子在踢他,希望他一睁开眼,就能看到一个清爽漂亮的我。
阿溯,你快点醒来吧。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每天都和程嘉溯说话。为了保证他的身体不至于萎缩,会有专门的护工每天给他翻身、按摩、擦洗身体。
每当这时候,我也会在旁边学习、协助,虽然我做不了全部,代替不了护工,但我不希望自己在这种时候袖手旁观。
后来医生帮我录了胎音,我放给程嘉溯听过。有时候给他读点新闻,顺便点评一下;有时候也会读点文学作品——他喜欢莎士比亚,长串繁复而华丽的英语,写成漂亮的十四行诗,跌宕起伏的戏剧。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只有腹内不断长大的宝宝提醒着我时间的流逝。安然每隔两三天就会来看我,带来最新的消息:罗士行如何坐立不安,程嘉洄如何咄咄逼人,公司里又出了什么乱子,而他是怎么处置的。
郑夫人则每天来一次,一旦她说出什么不好的话,我就立刻对程嘉溯告状:“阿溯你听,你妈妈在欺负我啊,你赶紧醒来给我主持公道。”
郑夫人几乎要气坏了,然而看在我肚子里有她孙子的份上,她忍住了。
她对自己的儿子,除了颐指气使以外,向来没什么别的话可说。现在程嘉溯深度昏迷,她的态度明显软化,可惜程嘉溯看不到他骄傲的母亲也有露出这样脆弱表情的一天。
在程嘉溯手指微微动弹的那天,我一度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但是,当我把他的手从我的腹部拿开,死死盯着,发现他的手仍在微微挛缩的时候,我知道,他就快要醒来了。
这个消息极大地鼓舞了所有人,专家也断定,他正在慢慢好转。这并不是什么医学史上的奇迹,但相对他的重伤来说,的确是一个非常重大的好转迹象。
程嘉溯在一天一天好起来,他的手越来越有力,有时甚至能抓住我的手指好一会儿。在外界有人同他说话时,眼珠也有了转动的迹象。
有一天早晨,当我在他旁边的病床上醒来,就看到各种输氧管、输液管和监测仪器的线路中间,他睁着深碧色的眸子,正定定地看着我。
“阿溯?”我试探地唤他。
程嘉溯还戴着氧气面罩,但他给了我一个微笑。
我扑过去握住他的手,感到他回握的力度,他甚至抬手摸了摸我的头发,眼里闪烁着笑意——是的,我醒过来了。
我有点怀疑自己是睡糊涂了,眼前这一幕是我太过于期盼他清醒过来,从而给自己建造的一个美梦。
所以我掐了自己一把。
然后我看到他眼里笑意更浓,带上了戏谑的光芒。
我曾在心里演练过无数次,要在久别之后,给他一个怎样的重逢。但此时此刻,所有的演练都烟消云散。
我心中盈满喜悦,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阿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