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小松就这样跟了邬童N天:教室、操场,连厕所也不放过。跟到后来,连邬童都有点儿不习惯没有他的存在了。有一会儿没听到班小松的动静,邬童忍不住趴在窗户上,想看看刚刚在走廊上截堵他的班小松还在不在了。结果他看到班小松正蹲在角落里狂吃刚刚被自己拒绝的零食。这个摆不脱、打不死的中二少年,真让人又好气又好笑。
班小松哪儿都能跟着邬童去,可是,当邬童走进全是女生的甜点社的时候,他还是犹豫了。奶油裱花!粉红缎带!真看不出来,邬童还好这一口!要不是为了他的棒球队,他班小松这么man(爷们儿)的人一辈子都不会上这种地方来!
“大家好!”突然从不可思议的地方传来招呼声,让全甜点社的社员一起抬起头来,栗梓像见鬼一样看着挂在窗户上的班小松,邬童的脸上“写着”四个大字:“败——给——你——了!”
班小松从窗户上跳下来,做出意想不到的样子:“邬童,真巧,我们又见面了!”
邬童哭笑不得,埋头做甜点。
班小松为了追邬童沦为“人肉打蛋器”的消息传遍了学校,连陶西也被惊动了。他不相信以班小松这样标准的运动热血款会去干这么娘的事儿,但又抑制不住自己强烈的好奇心,干脆直接跑到甜点社一探究竟。
陶西刚走到甜点社门口,就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
只见教室里,邬童正系着花边小围裙站在料理台前,一脸认真地做料理;班小松系着同款小围裙,手里抱着一个不锈钢盆,面前还摆着十几个,正在疯狂地搅蛋;社长栗梓时不时地过来检查一下他的进度。
这……这就是传说的代沟吗?现在的孩子都这样?硬汉和娘炮无缝切换?
一直到那天晚上下班回到家,陶西还在回味着这个不可思议的画面。其实他猜得到,班小松死缠着邬童,八成和重组棒球队有关。
但邬童喜欢做甜点呢?这又是什么缘故?陶西想不明白。但是,活到这个岁数,陶西知道:每个人的心,都有一部分藏在他人看不到的地方。邬童的甜点,想必也和这个地方有关吧。
想到这里,陶西轻轻拉开书桌旁的抽屉。抽屉里,是一只棒球手套,旧旧的,掌心有些被磨秃了,不知道经历过多少次的击打。手套旁边有一个棒球,还有一张旧照片。
照片上的,是他的猛虎队。
他又猛地推开书桌旁的柜子。柜子后面有一个拳头大小的黑印,在一片雪白的墙壁上显得分外鲜明。陶西扔出手里的棒球,球不偏不倚地落在那个黑印上,黑印仿佛又加深了一点点。
也许,他的心从来都没有走开过,他只是,找了个地方将它暂时存放起来。
班小松远远地看着邬童,思考着一个很严肃的问题:身为一个男生,长得太帅了,会不会也是一种烦恼?
教室里的邬童正被女生包围着。左一个问:“邬童,你为什么要转学啊?”右一个问:“邬童,你棒球怎么打得那么好?”前一个问:“邬童你最喜欢哪个学科啊?”后一个又羞涩地问:“邬童,你要不要看各科的笔记?”
被包围着的邬童反应一直淡淡的,好像什么也没听见,但是也没抗议,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奇怪的是,他这副死气沉沉的样子一点儿也没有浇熄那些女生的热情,她们反而更加花痴地咯咯笑起来:“好酷啊!好帅啊!”
天哪,这就是女人!
不过这些女生再怎么花痴也没用,邬童有多难追,只有他班小松最清楚。昨天搅了快20盆鸡蛋,才换来邬童的一个小承诺:教他打一天棒球,就一天。
一大早,班小松就拉着邬童到公园草地上兑现承诺。他还叫来了小跟班谭耀耀,谭耀耀吭哧吭哧地扛过来一堆棒球工具。班小松迫不及待地问邬童:“你今天准备教我什么?先从投球开始?那是快速球、变速球,还是曲线球?要不下坠球也行!”
邬童却说:“你把手伸出来给我看看。”
班小松一头雾水地伸出双手。
邬童仔细观察了他的手心,说:“你从前的练习方法都是错误的。茧子起的位置都不对。”
“哇!邬童,你好厉害!看茧子就知道问题在哪!”这下班小松更是对邬童佩服得五体投地。
“当然,茧子能说明的问题可大了。”邬童说着,伸出自己的右手。班小松和谭耀耀吃惊地看到,这只手上遍布茧子,尤其是食指和中指的指尖,老茧又硬又亮,一看就是不知道起了多少次水泡、水泡又被磨破再起,天长日久地累积而成的。
世界上哪有轻而易举的成功?也没有真的不必付出的天才。对所有的人来说,你只有先经历过很努力很努力,才能看起来很轻松很轻松。班小松和谭耀耀叹服了,乖乖地按照邬童的要求准备开练。
这时,远处传来一阵喧嚣声,听起来是同龄人发出的,好像还掺杂着他们熟悉的声音。班小松循声望去,对邬童说:“那不是尹柯吗?他好像被人找麻烦了!”
说着,他迅速朝尹柯的方向跑去,邬童和谭耀耀立刻跟在后面。跑到近处,邬童停下,意外地看着围住尹柯的“首领”:“江狄?”
果然,围住尹柯的正是中加银鹰队的队员。江狄听到声音回过头,正好对上班小松的眼睛,不屑地嘲笑:“我当是谁呢,原来是长郡中学的傻瓜队长。哦,听说你们的棒球队已经解散了,那就不是队长了,只是傻瓜。”
银鹰队队员一起大笑起来。江狄又发现了邬童,疑惑地说:“邬童?你怎么在这?”他想了一下明白过来,“原来你一声不吭地,是跑去了长郡。懦夫,出了事就转学。”他明知道邬童转学是因为自己,却毫不感到羞愧,因为他一直对这个“最佳投手”又嫉又恨。
班小松捏紧了拳头。邬童冷冷地警告江狄:“我警告你,不要在这里挑事。”
原来尹柯今天在草地上写生,银鹰队后到,却看上了这块草地,硬要让尹柯让地儿。面对这种明显欺负人的事,尹柯的声调不高,却没有半分要退让的意思。班小松他们此时也都站到了尹柯身后,用姿态摆明了和尹柯共进退的决心。
江狄算是看明白了,气呼呼地说:“既然你们不让开,我们就用棒球来解决问题。如果你们赢了,我们二话不说立马走人。如果你们输了,以后不管在哪儿,见到我们就乖乖让地儿!”
班小松立刻回应:“我来。怎么比?”
“你攻,我守,你击出两个好球算你赢,不然就算我赢。”江狄毫不客气地提议。
“行!”班小松痛快地同意了。
江狄投球之前,邬童偷偷在班小松耳边说了句攻略:“江狄是专职捕手,投球水平并不高。他是个暴脾气,最好能激怒他。”
班小松心领神会。江狄投出第一个快速球,班小松故意不屑地说:“原来银鹰队队长就这水平啊!”果然,江狄闻言,气得连头发都竖了起来,接下来的两个球都失了水准。他眼珠子一转,有了歪招。
江狄再次投球,这次瞄准的却是班小松的膝盖。
击中后,江狄假惺惺地:“不好意思。”再次投球,仍然击在班小松的膝盖上。两下高速重击让班小松疼得跪倒在地。
这招数太下三滥了。邬童和尹柯无法再置身事外,他俩几乎同时将手伸向了球棒。邬童抢先夺过班小松手里的球棒,说:“我来!”
江狄眼见不好,张口阻拦:“这是中加和长郡棒球队之间的事,不关你的事!”
邬童昂起头,回答得清楚响亮:“当然关我的事,我是长郡中学棒球队的队员,你欺负我队长,我当然要替他好好教训你!”
这个回答就像一道晴空霹雳,将所有的人都震惊了。最震惊的人要数班小松,他连疼也忘了,一骨碌从地上站了起来,激动得结结巴巴地问:“你你你……你刚才说的是真的吗?!”
江狄也回过神来,指着班小松说:“你们学校不是没有棒球队了吗?”
邬童轻松地说:“重组一个不就完了。”
班小松激动得蹦了几下,受伤的膝盖在邬童的这句话面前根本不算个事,他高兴地喊道:“这可是你说的!不许反悔!”他这会儿觉得,如果自己的膝盖受伤能激起邬童的正义感,让重建棒球队的梦想成真的话,那这两下挨得可太值得了。
邬童耸了耸肩,好像他刚才宣布的根本就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他转向江狄,目光冷冽地扫了他一眼,“你不是要继续比吗?开始吧!”
江狄被邬童这一眼扫得有点儿怯了,但又不愿意显露出来,故意装出满不在乎的样子,说:“今天就算打了个平手,场地让给你们,我们先走了。”说完,就想带着银鹰队队员离开。
“站住!”邬童的声音像是带了冰碴,“你把人打成这样,想就这么走了?没那么容易!”
江狄停下脚步,双眼瞪着邬童:“那你想怎么样?”
邬童上前一步:“道歉。”
江狄脖子一挺,硬着头皮:“我要是不道呢?”
“不道?”邬童突然走近江狄,冷不防一拳打到他脸上。中了拳的江狄愣了一下,随即大喊一声:“你居然敢打我的脸?”迅速扑到邬童身上,两个人瞬间扭打成一团。
见邬童和江狄打起来了,银鹰队队员全都一拥而上,尹柯和谭耀耀也急忙赶去帮忙,就连班小松也瘸着腿加入“战局”。
他们正在一通混战,突然听到一声熟悉的暴喝声:“全都给我住手!”
大家错愕地回过头一看,只见陶西正站在不远处。切,大家又像没听见一样继续厮打成一团。陶西就这样被无视了,不过他倒也不恼,不慌不忙地掏出手机,慢悠悠地说:“当我是空气,是吗?是不是想等着视频上传到网上,被学校记大过啊?”
这下大家才怕了。江狄恶狠狠地丢下一句:“这事没完!”就带着银鹰队队员飞快地闪了。
班小松的膝盖在疼,刚才打架时被对方扭住的胳膊也在疼,不过此刻他的心里面只有喜悦,他又兴奋得跳起来想庆贺一下,被邬童一把按在膝盖的伤处,“哎哟”一声从半空中摔下来。
“啊!”班小松龇牙咧嘴地跌坐在地上,一边揉着膝盖一边表扬尹柯,“平时看你那么文质彬彬的,没想到打起架来也不是盖的!”
尹柯刚才在三观丢失的银鹰队面前失去了他平时自以为傲的冷静自持,现在又找了回来。他淡淡地回答班小松:“你看错了,我只是给大家拉架。”
班小松“嗤”的一声,笑出声来:“哪有你这样拉架的?你这是拉偏架吧?”
尹柯无声地笑了,眼角微微翘起。
班小松追寻着邬童的眼睛,想示意他来个“give me five”(击掌),可邬童就是酷酷的不搭理他。可班小松一点儿也不在乎。经过了这么多天,他已经有点摸着了邬童的路数:这家伙就是一爱耍酷二正义感爆棚嘛,和自己这样英俊、正义、才华横溢的队友搭档起来正好!
不管怎么样,邬童这一关,总算是搞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