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日日都是这般阵势,这泾州城还能坚守几天?
想到这里,李始贤胸间猛的生出一丝戾气:这泾州已然被围了两月,朝廷的兵爬也该爬到了吧?
这老天怎不降下一道雷,劈死这帮狗娘养的?
正暗恨着,又见长子递过来了一块豆饼。
李始贤接过来就啃,亏得牙口好,一块干饼被他咬的咔嚓做响,饼渣子乱飞。
别说饼渣子,就是啃出火星子,李承宏也绝对不会觉的惊奇。
知道父亲又开始生闷气了,李承宏没敢做声,只是默默的将水囊递了上去。
“怀德……怀德?”远处传来一声呼喝,李始贤却只顾啃自己的饼,连头都未抬一下。
李始贤敢这般做派,李承宏却不敢无礼,飞速的起了身,朝着来人遥遥一抱拳:“郡君!”
胡铎不由的失笑:李始贤明明只拿着一块饼,却看架势,却好像抱的是仇人的脑袋,竟啃的咬牙切齿?
“又惹你父亲生气了?”
他佯斥了一句,将两样东西抛给李承宏,“拿去切一切……”
说着又往前走了两步,大马全刀的坐在李始贤身边,伸手入怀,掏出了一只瓷坛,往前一递:“好东西……”
只闻味道也能知道,坛子里装的是酒,再看李承宏正解着纸包,竟是一块肉脯和一只风干鸡。
两人一同防守北城已有两月,胡铎时不时的就能寻摸到这样的好东西,无一例外,全是从胡刺史那里顺来的。
李始贤一把抢过,一口气便灌下去了半坛,而后猛出一口长气:“都是民脂民膏啊!”
深知他便是这样的性格:便宜要占,怪话定然也不会断!
胡铎也不生气,只是哭笑不得的来夺酒坛:“那你不要喝!”
李始贤稍稍一躲,又乘机灌了两口:“能喝一口是一口,天知道下一次喝的,是不是被儿孙倒在坟头上的?”
胡铎神情一黯,伸在半空的手仿佛僵住了一般。
许久后,才听他一声黯叹:“我去了北城,乱贼的攻势何止强了一倍?漫天遍野全是乱民,似是疯了一般的往城下冲?
听史君言,东城也是如此,只是半日,城下的死尸便堆了三四千,垒的竟比乱民背来的土还要高?若这般攻下去,不出十日,州城必破……”
“你说多少?只是半日,便死了三四千?”李始贤眉毛一挑,“这城下的乱兵乱民拢共才有多少,若是这般死法,哪能坚持过十日……”
说到一半,李始贤猛的一顿,惊声问道:“只是乱民,那兵呢?”
“兵?”胡铎皱着眉头想了想,“城下还只是那些负责监押民夫的兵卒,并不见有所增多。倒是远处的军营烟尘大作,似是有大量的兵卒在往外调动……”
往外调动?
李始贤“腾”的一下就站了起来,惊声问道:“是不是往西了?”
“你怎知道的?”这下轮到胡铎惊疑了。
南北城墙之间足足离着五六里,李始贤还能是千里眼不成?
李始贤拉着胡铎走到城垛边,指着叛军南营说道:“自午后起,南城贼营中便有大股兵卒出动,看烟尘,至少也在上万之众,且皆是朝西而去。
我只以为,贼兵定然是绕过西城,调运至北城与东城了,所以东城与北城的声势才会那般强盛,南城下的贼兵却是偃旗息鼓。
但你却说,北城与东城下,兵还是那些兵,民还是那些民,那调走的兵呢?”
“对啊,兵呢?”胡铎有些懵,随便脸色大变,“都是朝西而去,难道是去打西城了?”
打你个鸟毛?
李始贤差点就骂出了声。
“离的这般近,真要是打了,即便看不清,我和你还能听不到动静?你听听,是不是也如我南城一般,鸦雀无声?”
胡铎百思不得其解:“那能去哪?”
“贼酋调兵往西,还调的这么急,调的这般多?但乱民急攻的却是东城与北城?”
李始贤的眼睛越来越亮,“这难道不是声东击西,敲山震虎之计?”
胡铎狂震,惊的眼珠子直往外突,就连舌头都好似捋不直了一般:“你是说,西边来的援军?”
“怎可能?”他又猛的一声怪叫,“高平镇的边军要防备柔然,定是不会轻动。凉州兵不但要北防柔然,而要西防高昌,南防吐谷诨与党项,自顾都不暇,哪会来救我泾州?即便有援军,也只会是自东而来……”
李始贤虎眼一瞪:“我怎能知道?”
嘴上这样说,但他心中也有些动摇:估计是自己猜错了……
两人正惊疑着,忽听内城下一阵骚动,抬眼一看,只见一匹快马正疾奔而来。城下的兵卒与民夫正飞快的避让着。
再定睛一看,骑士的背上,竟是一杆火红色的三角令旗?
军情如火……
马都还未到城下,便听马上的令兵急声嘶吼:“史君急令,请胡郡君与李将军至北城议事……”
议事?
为何不去州衙或是郡衙,而是在城墙上?
八成是那些被调动的贼兵,全部聚到了北城之下……贼兵这是要夜攻?
两人脸色大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