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情此景,这女人还能笑的出来?
可以啊?
他伸手一指,指着密密麻麻,快要走到墙下的胡骑,好奇的问道:“你不怕?”
“不怕!”
高文君的脸上还挂着笑,语气虽轻,但异常的坚定。双眼清亮如炬,烁烁生辉:
“被掳当日,妾身就已发誓,若真被掳到了西域,污了清白之身,还不如一死来的痛快。与之相比,能死在汉地,且能保全名节,妾身便是死了,也已无憾……”
听她说的如此坚决,李承志心中一动。
不论男女,只要是个人都能说出这样的话,但好死不如赖活着,真正能做到的,又有几个?
他猛的想到,初见高文君时,只是因为搜身之故,她便要横刀自裁的那一幕。
好刚烈的女子……
刚刚踏上燧台的李亮无奈的看着面露佩服的李承志。
郎君啊郎君,她这般说,难道是为了让你心生敬意的?
高文君纯粹是媚眼抛给瞎子看了,郎君压根就没听出她话语中的隐意。
一个女人无缘无故的,怎会给一个男人说什么“名节还在”之类的话?
李承志哪能想到这么多?
便是想到了,怕也只会苦笑一声。
命都快没了,还哪来的心情谈风论月?
看到李亮,李承志一指高文君:“派人去给她找副甲……嗯,给魏瑜也找一副。另外给她们配副长鞍,省得急行时坐不稳,掉下马来……”
李亮一听就知道,李承志这是决定要突围了。
给高文君和魏瑜备甲,也不是让她们用来打仗的,而是用来逃命……
情势已到了如此地步?
他探头一看,头皮猛的一麻。
之前在墙下布阵,李亮根本无瑕探察墙外的实况,再者想看也看不真切。他根本没预料到,胡骑会有这般多:边墙往北,密密麻麻全是黑点,怕不是有一两千骑?
极目望去,不断还有骑兵自风沙中走出,好似无穷尽一般……
李亮总算知道,郎君为何会令李睿并其余亲卫,即刻撤出墩城了。
只要敌骑不过千,两百余卫骑靠着出奇不意,甲坚马快,以及回马箭等战术,未尝没有一战之力。
但双方的兵力相差已达五倍以上,配装是否齐备、战术是不是新奇,已然不是能左右战局的主要因素了。
而是兵少的一方,有没有破釜沉舟的决心……
“敌骑离的远,且顶着风,应该未听到那声锣响,不然不会依然往此处挺进……以此推断,不管胡骑有多少,定是会到这里来避风的,而不会顶着大风越过边墙……
所以,这是我等为数不多的机会,能否逃出一条命,就要看眼下了……”
说到一半,李承志的瞳孔微微一缩:“你在这里守着,先拖上一阵,等我布置妥当,再予你传令……”
李亮脸色一白,竟连话都利索了:“郎……郎君……”
需要李承志亲自去布置的,还是能是什么东西?
天雷!
也就是之前与刘慧汪对峙时,李承志埋入营寨之中,准备给叛军一个惊喜的那几颗。
之后没用到,等局势安定下来后,李承志又悄悄的挖了出来,带到了表氏。
回返时,李松怕他路上遇到变故,又让李承志带了几颗,以防万一。
李承志也觉得以防万一的好,心想若是用不到,再让李亮返程时带回去就是了。
但谁能想到,竟真的派上了用场?
哪还不知李亮想说什么,没等他“还是由仆去吧”之类的话出口,李承志眼睛一瞪,冷声问道:“若是换成你,你有无把握让我安然撤出墩城?”
只是这一句,就将李亮顶了回去。
李承志虽然教过他怎么用,但李亮却从来没有实操过。不说能不能选对位置,只说万一失误,没等李承志撤出墩城,地雷倒先炸了呢?
等于人还没逃出来,倒先把后路给断了!
这样一想,断后的才是最危险的那一个……
李亮一脸赧然,愧疚的说道:“仆明白了!”
“听我号令,说撤就撤,千万莫要耽搁……”李承志沉吟道,“令全营收起号角,换成铜哨,至少能传的远一些……”
李亮恭身一应。
看李承志转身要走,不知为何,高文君心里猛的一慌:“将军……”
但刚喊了两个字,就被李承志给堵了回去。只见他笑吟吟的说道:“高女士不是要杀贼么?留在此处,自是最为合适……”
说着,他又给李亮使了个眼色,李亮秒懂,会意的点了点头,意思是他会看好的。
李承志脑子又没被驴踢,这个时候淡情说爱?
当然是为了将高文君留在视线之内,好方便看管,才将她带上了墙。
明知李承志不可能走到哪里都带上她,高文君还是有些不舍,心想即便是死了,若是能离他近一些,死在一起也是极好的……
可惜,李承志还没活够呢。
不说像那老骗子所说的活到九十多,至少也要活个六七十吧?
再想想,来了这么久,竟连女人的手都没摸过,李承志就心酸的想流泪。
亏到姥姥家了……
“老子还没活够呢……”
李承志神经质一般的念叨着,双手抱着一个线轱辘,边往后退,边放着导火索。
两个心腹亲卫紧随其后,各拿一个铁碗,半跪在地上,往引线上盖着沙土。
倒不是怕被发现,而是怕被马踩断……
地雷只有四颗,想炸死多少敌人无疑于痴人说梦。李承志的目的,只是想吓退胡骑。
至于效果……西晋末,同样在河西,马隆用几车磁石,就吓的秃发树机能的数万铁骑一败涂地,何况是这种与天降神雷一般无二的神器?
李承志觉得,九成九会成功。
只要吓退这一波,让其不敢尾随追击,自己逃走的可能性就非常大。
即便是倒霉到家了,有可能会遇上下一波,但只要不是前有阻敌,后有追兵的情况下,凭着一马三骑,摆脱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一想到这里,李承志就觉得说不出的怪异。
来时好好的,别说制式骑兵了,一路上连杂胡的牧民都没碰到几个。
但回去的时候,怎么意外一波连着一波?
先是宇文元庆,这又是不知从哪冒出来的胡骑,等逃过这一波,是不是还会遇上什么奇奇怪怪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