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门外没有斜坡,有的只是壕沟、拒马和平坦大道。
沿着大道走两百步就是紧挨山脚的小镇,镇上一条笔直的小街,杜家的店铺就集中在这。
镇子西侧的山脚是一排窑洞,东边是些稀稀落落的房屋,再出去就是岚河和汾河冲刷而成的数千亩肥沃土地。
静游没有藩王的田庄,土地被霸占的情况反倒没娄烦那么严重,但河岔的五千多亩良田,也大多都是杜家的。
和晋陕各地的情况很相似,连年大旱却又赋税不减的情况下,静游的穷苦农民一部分去当了流民流寇,一部分成了杜家的佃户,但总算是比娄烦好一点,镇上还剩六七十户自耕农,沿着汾河和岚河往北一带也还有几个村子,周围一带又多是些低矮缓坡,牧草充足,因此也有不少放牧为生的羊倌马倌。
作为静游说一不二的大户人家,杜家拥有七千亩耕地,其中五千亩在静游的河岔地,两千亩在南边二十里外的娄烦谷地,乃是前些年通过放债抵押、威逼利诱的手段占来的。
除了田地之外,杜家的主要产业也同样是铁矿。
附近这一带盛产煤铁,后世山西铁矿的储量探明四十亿吨,排全国第四,其中娄烦占六亿吨,岚县更是拥有二十亿吨的储量,两地加起来的铁矿储量就占了整个山西的六成以上。
正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从岚县到娄烦这一带的地主老财,几乎家家户户都有那么一两座矿场,规模或大或小,把两地所有能露天开采的铁矿山都给占了。
而且,这些地主老财大多是不交铁课的,只需给知县大人和铁厂的官员打点一番,每年就能省下很大一笔铁课钱。
杜家在岚河对岸的红窊山上就有一座矿场,规模不比孟家的黑山矿场大,矿工不过四五百人而已,但产量却比黑山矿场要大上许多。
原因是红窊山的矿层很浅,无需打深井,只需打下去一丈左右就能找到矿层开挖了。
若不是红窊山夹在两条大路中间,太过引人注目,且这几年世道不太平,杜英广早就多招些矿工,大力冶铁了。
如今各处大乱对他也有好处,最主要的是田地变多了。
静游镇附近饿死的人不少,跑出去当流民的也有不少,把田地卖给他换取那么一丁点活命粮的,更多。
不论是饿死的,还是当流民的,这些人的田地,统统都归他了。
因为他是当地粮长,又跟知县郭大人关系不浅,静游这地方,他说了算。
唯一不顺心的,是娄烦那姓秦的。
杜英广早就把姓秦的底细查个一清二楚了,洪洞九箕山打着劫富济贫旗号的山贼头子。
他也知道,曾经显赫一地的孟家,已经彻底完了。
除了孟圭明之外,孟家的族人死了个一干二净,彻彻底底的,孟圭明也成了人家傀儡,行尸走肉生不如死。
杜英广当然不想当第二个孟圭明。
但那姓秦的,不太好惹。
听说那厮招了八百乡勇,日夜操练,马蹄声轰隆隆响个不停,看起来并不比朝廷官兵弱。
而且,姓秦的不单是头狼,还是条小狐狸,说不定还是狼和狐狸杂交生出来的杂种,又狠又诈,为达目的什么手段都能使得出来。
娄烦大战一结束,杜英广就坐不住了,急忙派侄孙杜成贵和前不久刚来投效的几个边军去一趟娄烦,先谈谈姓秦的口风,看他到底想干嘛,也好尽早做准备。
杜成贵等人走后,杜英广就在堂屋里整理这些年放出去的欠条。
一铁匣欠条,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
包括周边村落在内,整个静游镇不欠他钱的人,还不到一个巴掌。
这个铁匣子,才是杜家的根基。
正逐条逐条查看清点的时候,外边突然响了老管事的声音,说是娄烦秦川到了。
杜英广一惊,急忙问杜成贵等人呢?
老管事说,没看到杜成贵,也没见那几个边军,只有姓秦的带着二十五骑。
杜英广一听,心就沉了。
思量许久后,杜英广最终还是收起欠条,走出堂屋,召集人马。
不论如何,得先见一见那姓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