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家的人无奈,只得在静游耐心等待着。
杜英广放弃了挣扎,把杜家所有田产都卖给了秦川。
手续是知县何长保大人亲手办的,秦川带了一百关帝军,大摇大摆地进了县城,就把这位县令大人吓住了,乖乖地拿出鱼鳞图册,亲自给秦巡检和杜老爷办手续。
至于那些地产的价格……
若是万历年到天启年这些世道太平的年间,娄烦谷地和岚汾三角洲那些河畔良田,一亩可值十两银子。
但如今天灾连年战祸不断,以前亩产三石的田地,如今只剩一石,交完赋税辽饷后连个人都养不活,还随时都有被流寇洗劫的危险,自然也就没多少人种田了。
荒废的土地随处可见,若不是近水良田,那些缙绅大户都懒得费周章占下来。
如今兵荒马乱的,保不准哪天被流寇攻占,万顷良田也是枉然,不如把白花花的银子藏起来,日后还能取出来用。
如此境况下,田地的价格自然也一落千丈,杜家那些良田,二两银子都不一定有人买。
秦川给的是一个良心价,杜家七千亩已经播下冬小麦的良田、静游镇及县城的店铺、成了废墟的庄子、红窊山矿场等等,打包价五千两银子。
比市价低了足足两倍。
这是因为,秦川跟杜英广算过,哪块地是他强买强卖得来的,哪块地是他放高利贷利滚利换来的,又有哪块是他活活逼死别人全家占来的。
数来数去,真正算是杜家的田地,只剩不到三千亩地和红窊山矿场。
用秦川的话来说,比起你们这些王八蛋的强占民田,老子愿意给你钱,已经很良心了。
杜英广当然不想卖。
但不得不卖。
姓秦的不会让他重建杜家庄,更不会让他在静游重新站稳脚跟。
如果现在不卖,等姓秦的势力坐大之后,恐怕连一分一厘都拿不到。
所以,杜英广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咽,五千就五千,卖了。
等何长保乖乖地立下买卖凭据,改了地契和鱼鳞图册,并让宋知庭仔细看过几遍,确认各种资料没啥问题之后,秦川便让人抬进来四口箱子,里面装着二千零五十两银子。
秦川把一锭五十两的银锭客客气气地放在何长保面前,说这是辛苦费,剩下的二千两则搬到杜英广面前,说这是买地的钱。
至于剩下的三千两,请杜老爷亲自去孟家庄去取吧。
他还告诉何长保一句话,这些田地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说罢,秦大管事便在杜老爷和知县何大人难以置信的目光中,大摇大摆出了县衙。
杜英广追上来,一会苦苦哀求,一会破口大骂,说秦川耍赖,拿了地契不给足银子。
秦川只扔下一句话,不是不给钱,而是没带够银子,请杜老爷去孟家庄去取吧。
然后,他便带着一百骑浩浩荡荡出了县城,径直往南而去。
静乐县城里,先是响起了杜英广的破口大骂,紧接着杜家一百口人一部分跟着破口大骂,另一部分则啕嚎大哭起来。
整个县城里嘈杂一片,听得何长保心烦意燥,也听得吴家吴用谦老爷眼皮直跳。
岚县张家的人在静游镇又等了一天,才终于赎回了他们的大公子张士敬,秦川回到静游,派人接收新送来的三百石粮食后,就把张士敬给放了。
这位张家大公子临走之前,还目光阴冷地盯着秦川,一字一顿说了句:“秦大管事,咱们山水有相逢!”
秦川一听乐了:“得,明年先收了你张家,到时咱们就相逢。”
张大公子冷哼一声,扭头就走。
秦川美滋滋地吹着口哨,回了孟家庄,开始安排静游的防务,并接收红窊山矿场。
一千关帝军是不够的,他得招够一千五百人,静游至少要五百人驻守。
兵源自然要取自黑山和红窊山这两座矿场。
就在秦川准备招兵买马安排防务时,静乐岚县两地的大户开始频繁往来书信,准备联名上奏,写一份控诉娄烦巡检使秦川披着朝廷的官皮为祸乡里,打家劫舍绑票勒索无恶不作的万人血书,呈递紫禁城天子案首。
太原城晋王府,听完长史司审理所吴奇鼎悲愤不已的控诉后,晋王世子朱审烜拍案大怒,连骂数声:“逆贼安敢?”
紧接着,朱审烜殿下奋笔疾书,控诉娄烦巡检使秦川的极端恶行,奏请崇祯皇帝恢复晋王府的太原三护卫,好让他率兵荡平娄烦,还太原府朗朗乾坤,予大明百姓靖平天下,安居乐业。
与此同时,户部清吏司主事张并文,携带一千两白银悄悄拜访东阁大学士温体仁,跪在温大人面前痛哭流涕,倾诉娄烦巡检使秦川如何绑票他侄子,如何勒索赎金,如何毒打他侄子,如何祸害百姓鱼肉乡民等等等等。
大学士听得愤慨不已,拍案连连,收下那一千两白银后便立马奋笔疾书,写下一篇慷慨激昂义愤填膺的奏本。
此时此刻,那位为祸乡里鱼肉百姓的秦巡检,正在孟家庄美滋滋地数牲口和粮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