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姨娘拦了拦妙筠,还颇有耐心,“岚意,你要是想争一争皇子妃的位置,也没错,只是在这屋里,我也不得不把话说开了——五皇子亡故,皆因三皇子给他挑的马不好,那畜生受了惊,把五皇子颠下来害死了他。听说今日皇上就已经当着许多宫人的面斥责了皇后娘娘,一点没遮掩。咱们家的姑娘,不论如何,都不要和三皇子有关系。”
她偏过头去,看着宛茵宛玉,“两位表小姐也是,三皇子虽然是嫡子,可万万不能有太多接触。我们老爷和方府一向守望相助,可千万不要因为三皇子而一损俱损了。”
这才是喊她们过来的目的,前面对岚意的所谓关怀,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
方宛茵在外头,就代表着方府,旁人关切两句,她自然要站出来客气几句,“多谢姨娘提点,我和妹妹都会记住的。”
按说这个时候宛玉该站出来跟着姐姐,但岚意一转眼,竟看见她在发呆。
表妹似乎有什么心事呢。
岚意正打定主意待会儿问问她,外面忽然传来徐妈妈的声音,“老爷来了。”
姑娘们赶紧站起身来,白姨娘也一概方才肃然的状态,满面微笑地迎了上去。
兵部郎中不过是个正五品的官儿,在偌大的京城里,这样的官一抓就是一大把,但裴归不一样。
裴归的父亲曾是历经两朝的人,当今圣上登基时,裴老大人也是倾力扶持,让他的皇位坐得稳稳当当。裴老大人在世时,儿子都没有好好管过,十余年的心血全倾在朝政上,把这一生忠诚,都献给了大顺王朝,献给了圣上。据说老爷子去世时,圣上除了亲表哀思,还掉了几滴眼泪。
所以朝中同僚心里都明白,他的儿子裴归,一定不会止步于一个小小的兵部郎中,眼下兵部左侍郎年事已高,过几年便要告老还乡,这位子,多半就是由裴归顶上了。
裴归上朝归来后和白姨娘交代了几句话就扑在书房里忙碌,这会儿正是一天里最筋骨酸痛的时候,好在爱妾笑得温柔稳重,立刻让他知道事情都交代明白了。他长长地舒了口气,坐了主位。
几位姑娘便站在一旁。
岚意看到这一幕,心里不是滋味,长到这个年纪,心智早已开了,她知道自己的母亲坏就坏在和父亲之间没有这份默契,她太在乎自己在裴归心里是不是独一无二的那个人,而父亲也并不是很会体念他人的男子,忙碌一天,只想和知冷知热的人在一处。
让母亲郁结在心的那一份冷落,父亲可能压根没有意识到是自己给的。
其实对于岚意而言,大顺朝的女人,光是那些三从四德就够受了,想着法子让自己自由些,康健些,活得久些,才是最要紧的事。
白姨娘给他端茶递水,轻声道:“老爷忙完了,用过饭没有?”
裴归点点头,接过她手里的茶盏,“吃过了。瑶卿,你也忙碌一天,坐着吧,我和她们说两句话就走了。”
只一句体贴的话,白姨娘脸上就有光,她应了声,坐在裴归下首。
岚意低头,裙摆里的脚尖轻轻蹭着地,听父亲在上头严厉地说:“这些事情的利害关系,想来白姨娘已经和大家说了,我们裴府的三个姑娘,谁也不可越一步雷池,如果真和一些人有了牵连,轻则毁了裴府所有人的前程,重则……”
到底涉及皇家,好些话不能说得那么明白,裴归只是顿了顿,就说起别的话,“两位表小姐也是,你们的父亲特特写信于我,让你们尽量避开这一次,若避不开,也要多多讨瑛贵妃娘娘喜欢。”
宛茵忙上前回话,“姨父和父亲的话,我和妹妹记得了。”
宛玉的脸苍白得厉害,身体也有微微的颤抖,被姐姐推了一下,才后知后觉地道:“姨父,我知道了。”
裴归心思粗,更何况那不是他的闺女,太亲近了不好,便只是扫了一眼,“嗯”了一声,没有多看多想,只不过这么一扫过去,他看到不争气的长女,一天的烦心事又涌上来,瞪着眼道:“岚意,你过来。”
裴岚意垂头丧气,想着自己都这么躲了,却还是被父亲逮个正着,磨蹭了一下,到底还是站出去,低声说:“阿爹。”
裴归冷笑,“你心里还有我这个爹?还有这个家?你一句话就把瑛贵妃娘娘得罪了。听闻你在娘娘们和皇子们面前,常常口出狂言,不是说自己不屑于学针线女红,就是说自己读的书多,连兵法都会看。怎么,你是觉得自己能翻了天?我问问你,你一个未出阁的闺女,满口说这样的话,像样吗?你说这话的时候,把自己的脸面放哪去了?!”
这话说得重,不过岚意这么多年,也不是没有被这么骂过,裴妙晴和裴妙筠挤兑她,害她在外人面前出丑时,裴归也是这么凶巴巴地斥责。
宛茵吓坏了,可在别人家,又是一个不太熟悉的长辈面前,她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只能紧紧捏着帕子。而裴归看到岚意抿着嘴不答话,心中怒气更胜,一巴掌拍在桌上,“我问你话呢!”
裴妙筠幸灾乐祸,刚要站出来添油加醋两句,岚意开了口,颇冷静地说:“回父亲的话,我的脸面都长在脖子上,要是放到别处,女儿人首分离,就该死了。”
裴归愣了愣,所有人都愣了愣,谁也没想到在对方如此盛怒的情况下,岚意还敢这么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