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究是利字当头,李邢最后那一点儿良心,到底泯灭在白姨娘的巧舌如簧里。
冯璎生产那日,情形果然如他所料,相当惨烈,一盆又一盆的血水端了出去,一碗又一碗的药也送了进去,虽然最后生下了个儿子,可母亲和小儿都已经相当虚弱。
李邢当即就诊出,冯璎应该活不过两个月,而那个小儿子,若是精心养着,或许能养大,只是但凡磕着碰着或遇上什么稍微大点的病,便很难救回来。
也就是这个时候,裴家大姑娘小小年纪却表现出了惊人的镇定,听闻母亲不好,她一边啪嗒啪嗒掉眼泪,一边让人把院儿里所有的东西给收好,到时候多找几个大夫来一一查验,李邢暗暗惶然,正不知如何是好,守在里头的白姨娘和李姨娘忽然赶过来说,夫人的血忽然止不住了。
如此闹个天翻地覆,冯璎时好时坏地挣扎了三四天,终究撒手人寰,裴大姑娘本来有心去做些什么,却不得不作为长女帮着忙里忙外,清查人和物的事,被搁置了好一阵子,之后再怎么样,外人就不清楚了。而李邢也按照白姨娘的说法,离开了京城,之后数年,一直没人过来寻他,他想着,院儿里那些有问题的东西,大概都已经被白姨娘趁着那几天忙乱,给拾掇干净了。
这些话传到岚意耳里,她真是越听越痛心,那会儿她确实按照自己的想法查验了许多东西,可最终什么也没查出来,反而因为一批批地往府里喊大夫,让白姨娘寻到机会给父亲上眼药,说她不信任长辈,母亲的丧礼就已经让她心力憔悴,父亲的斥责更是戳她心窝,哭着喊着吵了几架,父女俩就渐渐疏远了。
再后来,管家权实打实地交到了白姨娘手里,她想看管下弟弟,都束手束脚,才渐渐醒悟过来,聪明外露锋芒张扬不是她该有的生存之道,即便是嫡女,有母亲护着,和没有母亲护着,也真正是两码事。
曾经走过的那些路,历经的困难,渐渐地将她的性子糅成了如今这般模样,岚意看着小彦子,问:“除此之外,李邢还说了其他什么话吗?”
小彦子低眉道:“回大小姐话,没其他了。”
岚意便偏了偏头,吩咐道:“凝芙,拿些碎银赏他喝口茶,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小公公别嫌弃才好。”
小彦子是卫长玦身边为数不多的忠心耿耿的人,上次在绮华宫里岚意拦下卫长玦时,也是他跟在一旁,单从几件事上来看,小彦子知道未来的恭王妃在自家殿下心里不一般,低下头双手接过赏赐,躬身行礼,“您说哪里话,有您的赏,奴才高兴都来不及,大小姐,您若是有话,就告诉奴才,奴才回去说给殿下听。”
岚意点点头,细细嘱咐了好些话,小彦子心中暗记,末了说:“大小姐的话,奴才记得了,这就告退。”
岚意目送他离去,天色似乎更暗了些,隐隐有几声雷从天边传来,闷得人十足压抑。
岚意展眼看向远方,喃喃道:“要下雨了。”
果然这一晚暴雨如注,明明是春雨,却下出了夏雨的气势,到第二天才减弱了些许,变成绵绵如雾的模样,白姨娘已经换上了轻薄春衫,正坐在屋中听徐妈妈禀告。她说这个李邢果然在这段时间离开了老家,往京城而来,据周遭的乡亲讲,当时和他一起走的人,都穿着精悍的衣衫,看起来像是城里的武夫。
白姨娘的手握紧了椅子把儿,“是那丫头派去的人么?”
徐妈妈摇摇头,“应该不是,眼下府里的人,都为初定的事张罗着,尽在您手下忙碌,她能调走什么人呢?”
越是未知的事,越让人不安,白姨娘锁着眉头思索道:“那能是谁冲着李邢去了?”
徐妈妈猜测,“先他在京中做大夫,也不是只往咱们一家跑,万一是知道了其他府上什么私隐的事被人带过来呢?姨娘不必自己吓自己。”
白姨娘却不认同,“怎么大姑娘刚在家宴上警示我,他就来了京里?我瞧这事儿就是冲我来的,还好她终究年轻,沉不住气,露了苗头出来,这大夫既然到了京城,算到了咱们的地界儿上,可比在远处更好掌控。有些话不该他说出口,就一直闭着嘴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