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澈幽潭般的眼睛直直望着七娘,说道:“但历来两国交战都是以牺牲百姓为代价,要想成为一位好的君王,就必须要经历这个过程。”
七娘知道他指的是北荒和东芜交战不休的事,于是她道:“我了解子安,他有时候做法是有些激进,但他其实是个生性善良的人。这次我会劝劝他。”魏子安在白夜城称王,或许有大部分的原因是为了她。如今他急于扩疆,也是身在其位不得不面对的事。
吃过早饭,七娘正想结账,却被边澈抢先了一步,原本七娘打算就在这跟他分道扬镳,谁知道边澈径自走到马车前头,招呼七娘道:“上马车,我们去北荒。”
见七娘一脸不情愿地站着不走,边澈又道:“我说过要护送你去白夜城,岂能食言?”
七娘双臂交叉放在胸前,歪着头看着他道:“你出尔反尔我也不会有什么意见。你是东芜王的好友亲信,子安又对你有成见,恐怕你刚踏进白夜城就会被抓起来了。”
边澈无所谓地笑笑,“谁说我要进皇城,我送你到城门口。”说着他就走到七娘跟前,极其自然地拉起她的手。
七娘惊讶地看着他,刚要抽回手,边澈就已经放开了她,“就算你不愿意和我待在一起,也不能阻止我想照顾你。不管你接受也好,不接受也罢,这辈子只要我还活着,我就不会让你再从我的生命里溜走。”
七娘面露不解,“你明明知道我们不会有什么结果了,你又何必。”
边澈目光灼灼,眼底是深海般浩瀚深邃的感情,他一字一顿道:“你不必有任何负罪感,我愿意这么做,这是我的事。从你十四岁我们相遇的时候起,我这颗心脏除了跳动,就不再属于我的管辖范围内了。除了遵循它的意志,我别无他选。既然你心里有过我,那就当我做的这些是对你的补偿吧。”
七娘一时无言以对。她百感交集地上了马车,纵使边澈追悔莫及,但也很难再激起她内心的波澜了,方才明白自己爱他时可以为他赴汤蹈火,他的每个表情都能让她记忆深刻,不爱时却也能够毅然抽身,快刀斩情丝,断前缘。或许再经受几次挫败,边澈也能彻底地放弃她。
本以为第二天下午就会到达白夜城,但边澈像是故意拖慢行程似的,每到一处城镇都要落一次脚,美其名曰是担心七娘过惯了好日子,经受不住路途奔波。七娘嘴上没说,心里却已经明白他的意图。
好不容易辗转到了北荒的地界,七娘终于忍不住道:“你这样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到白夜城?你给我停下!”七娘愤愤地从马车上跳了下来,一把拉住缰绳,不满地盯着边澈。
“怎么了?是坐车坐太久累了吗?”边澈明知故问。
七娘指了指右边的路,皱眉道:“前两次你故意绕弯路就算了,但这条路那么陡,右边的大路明明那么好走,而且我们就快到白夜城了,你干嘛还走远路?”
面对她的责问,边澈似带笑意,好整以暇地看着她道:“既然你早知我是故意,为何现在才说,难不成你也舍不得那么快与我分离?”
七娘撇过头去,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抱歉让你误会了,我只是不熟北荒的路,等发现你故意绕弯时已经走了一半了,难道我还要叫你折回去?”
边澈笑了笑,“既然不熟路,之前为何还想要一个人去?好了,就快到目的地了,我不绕远路还不成。小七别生我的气了,就让我送你最后一程吧。”从前都是七娘在意他变化无常的脾气,没想到也有他低下头哄自己的时候,七娘觉得这转变实在让人难以适应。难道人只有在失去的时候,才悔不当初吗?
七娘半信半疑地看着他,却见他一脸真诚,她便信了他这一次。
接近傍晚,马车缓缓停在了白夜城城门口,七娘对边澈道:“接下来你打算去哪?东芜还是回中原?”
边澈远远望了城门一眼,毫不犹疑地说道:“进城。”
“你不是说只是送我到白夜城,你进城做什么?”七娘疑惑地看着他,不仅是不明白他进城的目的,也担心他这么明目张胆地进去,会被魏子安的人看见引来麻烦。虽然两人已经互不相欠,但好歹以往的情分还在,她的担心也情有可原。
边澈漫不经心道:“我不进城,难道你让我走路回去?我总得进去买匹好马吧。”
七娘想想他说的也确实如此,便没再说什么。
“你驾车,我坐车里,走吧。”说着他不由分说便钻进了马车里头。这一次,他又恢复了往常一样的决断,说话的气势与表情让七娘恍惚以为自己还是他的属下,他们还和以前一样,什么都没有变。